文呈的本意就不在於煎餅如何,倒也不計較這些細節。
文呈拿出兩個煎餅,分與伍良伍艮;再數出四文銅錢,交給兄弟倆。
兩兄弟放下陶罐,轉身去了。
待到周遭安靜下來,文呈不由的想是該考慮,如何在這亂世存身了,
護的家人們的安全,是自己的責任,無可推卸。
能於熱地思冷,則一世不受淒涼;能於苟安時思危,便終身得以保全。
從今,開始著手綢繆將來。
邸報上板楯蠻鬨的正歡,縣尉已經奉命,開始征召丁壯、準備兵甲;
縣丞則忙於調集糧草、備足各種軍需雜物。
蜀國、蜀郡、漢中那邊,“五鬥米教”的勢力正快速膨脹;
文呈的曆史知識,是門房大爺客串著教的,不了解漢末黃巾軍、黑山軍以及五鬥米教,確切的造反時間及規模。
但是漢末時期,神州大地無淨土、千裡骸骨盈於野的狀況,文呈心裡麵還是知道一點的。
大丈夫需有遠圖,眼孔如輪;勇士當有壯誌,風棱似鐵。
文呈並不是一個喜歡流血廝殺的人,卻不得不設法壯大自己,以便保全家人、也使自己能夠活下去。
老實人是活不下去的……這年頭。
乾!下定決心,亂世必爭;排除萬難,明天就賣田,說乾就乾!
待到那陳氏忙完了廚房的事情,又盛了幾碗油渣,出去送與寧娘子、七婆六婆;方才自廚房裡,端上來一碗油渣拌蒜苗、一盆菘菜肉片湯、一碗醃漬蘿卜,幾個蘸醬來。
那時候鄰裡之間,誰家有點好吃的,互相送上一碗,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用過晚食,陳氏收拾完畢盤盤碗碗、安頓好了小豨小鵅。
文呈叫住了陳氏“吾有一事相詢家中尚有幾多錢帛?”
陳氏雖然覺得奇怪,自家夫君,以前可是從來不會,主動過問家中錢糧的人,今日,怎地忽然問起這茬兒?
雖有疑惑,卻也如實作答“稟夫君,家中除去今歲算賦,尚有七貫整、另有八吊六十二文零碎。今日扯布花去……,買肉花了……;買油又花掉……原本打算我父親大人那邊,若是算賦不趁手,到時妾身稟明夫君,借七貫銅錢與我娘家;不過,我家阿爹,托人來告知於妾身,家中今年沽售了不少物什。攢的蘆花、柳絮,母親將其縫製成被褥、綿衣,獲利頗多;又沽售不少艿芋、草藥、稻米、蠶繭,奴家的阿爹,還捕魚販與鄉台、遊徼兵營;晚間阿爹編竹筐背簍、弟弟相兒幫著劃篾條;母親織布縫被,四妹佩兒幫忙紡紗……家中能夠應付今歲算賦。”
文呈也不打斷她,更不催促……這小婆娘,基本上沒有出過裡坊的門,天天灶台水井邊、菜圃洗衣台。
其實也很不容易。
擱後世,還在享受青春、享受自由的年紀,現在卻睜開眼,就得伺候大的小的、老的少的。
讓她把所有的東西,都說出來,免得憋出抑鬱症;
這年代可沒有青山醫院,更沒有鎮靜劑可灌。
父母兄妹,頂大與自己,同在屋簷下一起二十年;這小婆娘,那可是要與自己天天在一起,共同煎熬幾十年的。
瘋不得,她若瘋了,接下來就該是自己也熬瘋。
孩子們得有一個完完整整的家,無論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對方。
哪怕是有一個叫做“母親”的活物,像物件兒般紮在那裡,孩子們回到家,有一個人,能夠讓你叫一聲“媽!我回來了!”
……那也是一種幸福……
……這是無可替代的幸福、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