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蘭玉才反應過來,麵前的,確實是李鳴爭。
自一切捅破了之後,蘭玉和李鳴爭已經許久沒有單獨相處過了,沒想到,他竟會在睡醒後看見李鳴爭躺在他的床上。誠然,蘭玉對李鳴爭是最為複雜的,憑心而論,李鳴爭並未對他做過什麼,拉他入這亂倫泥潭的是自己,他想毀了李老爺子眼中這個最合心的繼承人,毀了李家那層薄如蟬翼的兄弟齊心和睦的假象。
他們走到今天,是他有心勾引,李鳴爭不過是放任為之,順水推舟,有錯嗎?蘭玉想,要說有,就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李鳴爭。
李鳴爭不像李聿青和李明安,愛恨一目了然,要說他不動心,他處處周到,可要說動了心,偏偏總能予他一盆兜頭而下的冷水。
蘭玉盯著李鳴爭,突然,搭在他身上的那條手臂摟住了他的腰,勾緊了,貼得自己更近,蘭玉還沒來得及掙開,就聽李鳴爭說“新年好。”
蘭玉愣住了。
李鳴爭睜開眼,看著蘭玉,四目相對,蘭玉眉毛漸漸皺了起來,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對上李鳴爭,會分外的憤怒。
因為這個人總是給他一種無論做了什麼,都打在棉絮裡的無力感。
分明他此前還對李鳴爭說過,他恨透李鳴爭了,他永遠不會喜歡他,可李鳴爭卻能在此時此刻,好像一切不曾發生一般,和他說,新年好。
好個屁。
蘭玉騰地坐起身,漠然道“你怎麼在這兒?”
李鳴爭看著蘭玉,說“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李鳴爭說“這幾日天氣好,在屋裡悶了這麼久,想出去轉轉就吩咐下人備車。”
“我已經問過劉大夫了,你身子恢複得差不多,過幾日,就著手戒煙。”
蘭玉倏然抬起頭,看著李鳴爭,漠然道“用不著你管。”
他涼涼一笑,輕聲道“我也不戒大煙,反正不過是爛命一條,戒與不戒,都無所謂了。”
李鳴爭一頓,不容置疑道“大煙必須戒。”
蘭玉說“你管不了我,要是你李大少爺不願意供著我抽,我自能去買,不費您的心。”
李鳴爭目光落在蘭玉身上,沉聲道“蘭玉,不要說氣話。”
蘭玉笑了,道“這不是氣話。”
李鳴爭說“這大煙,你戒也得戒,不戒也得戒。”
他不再看李鳴爭,半晌,李鳴爭轉身離去,不消多想,也知該是鐵青著臉色。
蘭玉勾了勾玉團兒的下巴,說“玉團兒,過些日子,我就送你離開北平,好不好?”
玉團兒豎著耳朵,尾巴一甩一甩的,軟軟地又叫了聲。
蘭玉愛不釋手地揉了揉它的後背,剛想起床,就察覺了下身的不適,乳尖兒也有幾分發疼,他一愣,眼前掠過幾個畫麵,嘴唇也抿了起來。
蘭玉慢慢垂下眼睛,餘光突然瞥見枕下壓著的一點紅,翻開枕頭,竟在底下發現了一紙紅壓了幾張大麵額的銀票。
壓歲錢。
蘭玉呆了呆,捏著那薄薄的,鉑了圈金邊的紅紙,自他母親去世之後,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收過壓歲錢了。
蘭玉突然想起被他氣走的李鳴爭,恍了恍神,心中百味陳雜,惘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