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十三年戊辰科會試殿試被取消,應該早日恢複開科取士,他們這些朝廷老臣難道集體性遺忘了嗎?
答桉當然是否定的,京師守衛戰結束後這幾個月時間裡麵,朝中勳戚大臣沒有一人提及開科取士之事,就在於沒人想要再明英宗朱祁鎮回京前開啟!
長江後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朝堂上的勢力格局變化,就意味著他們這些老臣要麵對效忠於朱祁玉的新星勢力挑戰,天然注定了將在不同陣營集團。
另外想要獲取複辟帶來的從龍之功,壓製新君在朝堂上發展勢力,同樣是一種必要手段。開科取士能拖就拖,最好把兩屆合二為一,三年後再說。
楊鴻澤是文官集團的心腹,下一代朝中掌權的培養人選,他是知道勳戚大臣麵對開科取士,選擇沉默的背後緣由,結果卻在正旦朝會上麵,主動提及了此事。
這不是相當於背叛了整個文官集團?
要知道當初胡濙選擇楊鴻澤這個寒門子弟,一是他恪守禮法屬於傳統理學儒生,不會出現下一個離經叛道的沉憶辰。另外一方麵就在於,寒門子弟沒有根基便於掌控,自己就算是告仕回鄉,依然可以遙控朝中局勢。
此子,莫非生出反骨?
還沒等胡濙等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賀平彥隨即站了出來附和道“楊中堂言之有理,還請陛下早日開科舉士,安天下士子之心!”
單單一個楊鴻澤挑事,還在胡濙等人的接受範圍,現在賀平彥站出來支持,就顯得事情有些撲所迷離了。
賀平彥可是吏部天官的外甥,從小混跡在官宦子弟群體中,還一度成為京師共興社領袖。他的政治嗅覺,要遠超楊鴻澤這種寒門子弟,是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反骨背叛之事。
由此看來,《士子書》是楊鴻澤跟賀平彥兩人商議好的,就為了在正旦朝會上向皇帝上疏!
刹那間,胡濙臉上的神情就由詫異,變成了一種複雜深意,他已經明白了楊鴻澤跟賀平彥兩人的用意。
“楊愛卿跟賀愛卿所言甚是,開科取士為國取賢確實不能耽擱,那朕便順應天下士子之心,早日舉行己己年大比!”
“陛下聖明!”
沒有絲毫猶豫,賀平彥就高呼了一句,隨即奉天殿內外文武百官,不得不一齊高呼聖明,默認了己己科會試即將要舉行的事實。
“既然決定要儘快恢複開科取士,那麼不知各位卿家,可有會試總裁推薦人選?”
景泰帝朱祁玉可能在帝王權術上麵,遜色了他的皇兄不少,但是基本的察言觀色還是知道的,更明白朝堂上很多東西背後代表著利益交換。
楊鴻澤呈遞《士子書》,公開號召要早日開科取士,那麼他所求的東西,就自然跟會試有關係。
會試最有價值的東西,無非就是主考官人選,那可是代表著座師尊榮,可以在朝中建立起屬於自己的門生黨羽!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想要收買朝臣人心,就得給他們想要的東西。
“陛下,臣冒昧舉薦楊少卿為己己科會試總裁。楊少卿才德兼備,剛正不阿,乃會試總裁最佳人選!”
一向喜歡靜看局勢發展的禮部尚書胡濙,這次破天荒首先站了出來,明確表達了自己舉薦人選。
他已經明白了楊鴻澤啟奏《士子書》的動機,開科舉士這種事情與其拖到最後被迫放開,還不如主動提及從中獲取利益。
某種意義上來說,楊鴻澤的行為是正確的。
“陛下,既然大宗伯舉薦楊少卿,那麼臣內舉不避親。賀少卿在正統十三年戊辰科與楊少卿並稱為雙子星,如果能一同擔任己己科會試總裁,等能開創一段佳話!”
能在朝廷中樞站穩腳跟的,沒有一個不是老狐狸。明朝會試有兩名主考官,不像清朝那樣是一正三負四名主考官,賀平彥會選擇站出來附議楊鴻澤,很明顯這兩人在背後達成了交易,那就是共同拿下會試主考官的位置。
禮部尚書胡濙幫自己人謀取利益,身為舅父的吏部尚書王直,當然不能在這件事情上落於人後,直接把賀平彥給舉薦了出來。
科舉之事一般武將勳戚不好插嘴,吏部天官跟禮部尚書已經表達中意人選,除非是內閣首輔站出來表達意見,否則基本上就成了定局。
可問題是陳循資曆尚淺,他朝中聲望哪怕加了太子太傅的授銜,依舊沒有辦法跟胡濙跟王直抗衡。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擔任首輔都沒多長時間,哪這麼快有培養繼承人的籌劃,壓根就不知道能舉薦誰。
“大塚宰跟大宗伯舉薦人選,俱是年少英才,定能為我大明帶來一番新氣象,臣認為可行。”
很快刑部尚書俞士悅就站了出來表示讚同,他是正統十年跟正統十三年的殿試讀卷官,排名僅次於當時的三楊,常年掌管大理寺這樣的三法司,朝中形象是鐵麵無私。
他的表態,帶動了幾乎整個文官集團。不管心中是否真的願意楊鴻澤跟賀平彥擔任會試主考官,這兩名年輕人上位已成既定事實,現在使絆子得罪了他們,日後朝中無人想辦點事就難了。
“臣附議,還請陛下任命。”
“楊少卿跟賀少卿年少有為,擔任主考官能激勵天下士子效彷,竭力所能為陛下效力。”
“還請陛下任命。”
望著這幾乎是一片讚同場景,加之景泰帝朱祁玉本就有投桃報李之心,他下意識點了點頭,就打算任命楊鴻澤跟賀平彥兩人為會試主考官。
不過就在此時,始終沉默不語的兵部尚書於謙站了出來,他麵色坦然的啟奏道“臣有異議!”
“臣舉薦沉中堂擔任會試總裁,論年少有為,論才華學識,無人可以超越沉中堂。”
“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間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