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是機械地往嘴裡灌著酒,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短暫的麻痹,卻澆不滅心底翻湧的雜亂思緒。
東北大哥和湖南小哥還在那興致勃勃地“印賊作父”、“父相傷害”,笑聲爽朗。
而我,隻覺得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
眼前的篝火開始重影,跳動的火焰模糊成一片溫暖的光暈。
烤肉的味道,青稞酒的醇香,人們的談笑……
都漸漸變得不真切。
我隻想沉入這片混沌裡,暫時逃離對安寧的擔憂,逃離那些不時冒出來刺我一下的過往碎片。
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遊戲是什麼時候結束的。
我隻感覺有人架住了我的胳膊,將我扶了起來。
“不能喝就彆逞強嘛……”
是何雅的聲音,帶著無奈的嗔怪,卻又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我腳步虛浮,幾乎整個人靠在她身上。
她架著我有些吃力,但還是穩穩地撐著我,一步步往房間挪。
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著煙火和防曬霜的味道,一種讓人安心的氣息。
她把我扶到床邊,讓我坐下,然後又蹲下身,幫我脫掉沾了泥雪的鞋子。
動作很輕,很仔細。
“躺下,睡覺。”她命令道,語氣卻沒什麼威力。
我順從地躺倒,感覺天旋地轉。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強忍著不適,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一條微涼的毛巾擦過我的額頭和臉頰,帶走了一些黏膩的汗水和酒氣。
然後,一條厚實柔軟的毯子蓋在了我身上,仔細地掖好了被角。
我費力地睜開一條眼縫,看到何雅正站在床邊,低頭看著我。
篝火的餘暉透過窗戶,在她身後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邊。
她的臉隱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隻能感覺到那道目光,沉靜而複雜。
她似乎輕輕歎了口氣,極輕極輕,像一片羽毛拂過。
“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她低聲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我的安慰。
說完,她轉身,輕輕帶上了房門。
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漸漸稀疏的談笑。
酒意和疲憊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模糊的念頭是:這趟旅程,欠她的,好像越來越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一陣乾渴中醒來。
頭痛欲裂,喉嚨像是著了火。
窗外天光未亮,房間裡一片漆黑。
我掙紮著坐起身,摸到床頭櫃上有杯水,摸起來還是溫的。
也顧不上多想,端起來一飲而儘,冰涼的水滑過喉嚨,稍微緩解了那股灼燒感。
放下水杯,我才發現身上蓋著的不是賓館的被子,而是一條明顯是自帶的、更厚實的羊毛毯。
記憶慢慢回籠,昨晚篝火邊的暢飲,何雅扶我回房,那細致的照顧……
我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心裡五味雜陳。
輕手輕腳地起身,推開房門。
院子裡篝火早已熄滅,隻剩下一堆灰燼,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煙火氣。
晨霧像薄紗一樣籠罩著小院,遠處雪山露出朦朧的輪廓,萬籟俱寂。
我看到何雅房間的燈還黑著,張野的房門也緊閉著。
獨自走到院門口,靠在冰冷的石牆上,點燃了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