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河的語氣平淡,像是在複述一份枯燥的會議紀要。可他心裡,卻遠非表麵這般平靜。
沈文靜的舅舅胡凱這件事,陸江河是隻字未提。
陸江河原本還在納悶,他他絞儘腦汁,回想上輩子的記憶,怎麼也想不起沈瑉坤在2007年有過這麼一劫。
直到今天文興海說了胡凱的事情,陸江河才恍然大悟。
上一世的他,隻是地震局裡的一個邊緣小吏,與沈家毫無交集,沈瑉坤於他而言,是隻存在於新聞和文件裡的符號。
他自然也無從知曉,沈家的親戚裡還有一個叫胡凱的人,更不可能因為自己,把胡凱送進監獄。
這輩子,一切都不同了。因為他的出現,因為他與沈文靜的結合,命運的軌跡發生了偏移。
胡凱進監獄,幾乎可以說是他一手促成。
而胡凱這個看似不起眼的缺口,恰恰成了某些人攻向省委書記沈瑉坤的突破口。
這根線一被抓住,後麵的事情便順理成章。
在如今的體製內,水至清則無魚。哪個走到高位的乾部,能保證自己是完人?
人事任用、項目審批、土地批複,樁樁件件都牽扯著巨大的利益和複雜的人情關係。
平日裡,這些都是維持運轉的潤滑劑,可一旦被放上調查組的桌麵,在顯微鏡下逐條審視,每一筆簽字,每一次批示,都可能被解讀出新的含義。所謂的問題,很多時候並不在於事情本身做得對不對,而在於查你的人,想讓你有什麼問題。
隻要啟動了組織程序,從外圍著手,總能找到蛛絲馬跡。查親戚,查下屬,查老部下,總有一個環節會出紕漏。
抓住一個紕漏,就能撕開更大的口子。沈瑉坤能走到今天,腳下踩著的,是數不清的人情與交易,這些都是他執政的根基,此刻,卻也成了懸在他頭頂的利劍。
所以,歸根結底,沈瑉坤這次被帶走調查,自己脫不了乾係。是他,親手遞給了對手那把捅向嶽父的刀子。
這個秘密,沉重如山,他隻能自己扛著,絕不能讓沈文靜知道。
陸江河回過神,繼續說道。
“我和文市長的分析差不多。你看,省紀委帶走爸已經這麼久了,除了限製人身自由,並沒有采取進一步的強製措施,也沒有對外公布任何消息。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手裡沒硬牌。如果真掌握了什麼核心問題,按照辦案流程,早就該有下一步動作了。現在這樣拖著,更像是一種施壓和試探,是在逼爸自己開口,也是在看我們外麵的反應。”
他抬起頭,看著沈文靜。
“所以,爸暫時不會有事。上麵沒有拿到能一錘定音的東西。”
沈文靜緊繃的臉,終於一點點鬆弛下來。
她眼眶有些泛紅,但嘴角卻努力地向上揚起,一個脆弱但真實的笑容,在她臉上綻開。
“這麼說,事情還有譜。”
她低下頭,大口地扒了一口飯,仿佛要把這幾天積壓的恐慌和不安,連同米飯一起咽下去。
“等會兒吃完飯,我給媽打個電話,把這個情況跟她說說,讓她也安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