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了。”
“我不要那樣,阿誠,我絕對不要。”
“所以,我們必須在這裡躲著,等她們都走了,放棄了,這個世界...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不好嗎?”
何誠依舊沒有理會她,甚至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
他累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累到了極點。
許詩螢也不再多言。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複雜得讓何誠無法解讀。
有憐愛,有愧疚,有焦慮,還有近乎狂熱的占有欲。
然後,她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山洞外。
“你在這裡乖乖等我,哪裡都不要去...哦對,你也去不了。”
“我去給你找吃的,你流了那麼多血,一定要補充營養。”
“阿誠,你一定要等我回來,聽到了嗎?不許睡著,不然我真的會生氣的!”
她的背影消失在洞口透進來的微光中,山洞裡再次恢複了死寂。
何誠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被隨意丟棄的破布。
他是什麼想法?他沒有任何想法。
活著和死了,對他現在而言,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差彆。
不知過了多久,許詩螢回來了。
她比離開時更加狼狽,臉上帶著幾道被樹枝劃破的新鮮血痕。
懷裡抱著幾個用衣服包起來的罐頭和幾袋不知道是什麼的食物。
“阿誠,你看!我找到了!我就知道我藏東西的地方不會被發現!”
她將食物拿到何誠麵前。
“這些夠我們吃好幾天了!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們就去更遠的地方!”
何誠看著那些包裝熟悉的食物,內心毫無波瀾。
他的手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像個木偶一樣。
許詩螢用小刀撬開一罐午餐肉罐頭。
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小塊,還像模像樣地吹了吹,儘管罐頭本身就是冰的。
“來,阿誠,張嘴。吃一點,就吃一點點好不好?”
“這是我特意藏的,可好吃了,總比餓著肚子強,你乖乖吃了,傷口才能好得快呀。”
他麻木地咀嚼、吞咽。
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如此艱難。
他吃了兩口,便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
“怎麼不吃了?”
許詩螢的聲音立刻緊張起來。
“是不是你沒力氣了?阿誠,你再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求求你了...”
見何誠依舊不為所動,她的耐心似乎被耗儘了。
“阿誠!你為什麼不吃?!”
她幾乎是低吼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我找這些東西有多辛苦?!我差點從山坡上滾下去!我的手都被劃破了!”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你現在是想絕食抗議嗎?”
“你想死嗎?我告訴你,沒有我的允許,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然而,吼完之後,看著何誠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她的氣勢又瞬間垮了下去。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臉上滑落,滴在何誠的手背上。
“對不起...對不起,阿誠...我不該對你大吼大叫的...”
她哽咽著,開始自言自語,像是在懺悔,又像是在咒罵。
“都是我的錯...是我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我怎麼能...我怎麼能對你下得去手...”
她哭得泣不成聲,嬌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手中的罐頭也拿不穩,撒了一地。
她卻看也不看,隻是撲倒在何誠身邊,放聲大哭。
“我就是個瘋子...我把你弄成這樣...你現在肯定很恨我吧...”
“你肯定想殺了我...你為什麼不罵我?”
“你罵我啊!阿誠!你打我啊!”
何誠並沒有討厭許詩螢。
因為這都是他自找的。
他現在之所以無法動彈和說話,完全是做不到。
哭了好一陣,許詩螢漸漸止住了哭聲。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病態的、癡迷的微笑。
“可是...阿誠,你知道嗎?”
“這幾天,在你沒醒的時候,我想了很多很多...”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頰。
“我發現...我發現我真的好沒用。”
“我救不了你,我隻會傷害你。”
“再這樣下去,你可能會因為傷口感染死掉,也可能會餓死...我...我真的好怕,好怕你會就這麼離開我。”
“但是,阿誠...”
“我更害怕另一件事。”
“我寧願你像現在這樣,一輩子都動不了,隻能留在我身邊,由我來照顧...”
“我寧願你因為我的無能而死在這裡...”
她將那最深處的、最黑暗的念頭剖白出來。
“...也絕對、絕對不願意你康複之後離開我,回到那個沒有我的、光鮮亮麗的世界裡去。”
“一想到你會和白雲曦在一起,和你的那些朋友在一起...我的心就要痛得碎掉了。”
“那比殺了...不,那比你殺了我還要難受一萬倍!”
“所以,阿誠,”
她笑了,那笑容純粹而扭曲。
“如果我們不能一起好好地活,那就一起轟轟烈烈地死吧。”
“我寧願我們一起死在這個山洞裡,屍體都爛掉了,骨頭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我也絕對,絕對不會放你一個人走的。”
她的話語很可怕,可怕到何誠的心臟快要碎掉。
何誠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了。
許詩螢,已經徹底地、無可救藥地,完成了她最終的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