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年5月,荊州襄陽。
隆中的山色被新雨洗過,青翠欲滴。
山坳深處,幾竿修竹掩映著一座簡陋草廬。
風過竹梢,沙沙作響,與廬內流出的泠泠琴音纏繞在一處,竟似天地間最清越的和鳴。
草堂之內,諸葛亮一身素白葛袍,盤膝坐於蒲團之上,修長十指在古琴七弦間遊走,琴音時而如幽穀流泉,時而若鬆風過壑。
一曲終了,餘韻在竹影搖曳的堂內久久不散。
案幾上清茶騰起嫋嫋白氣,映著窗外投入的斑駁天光。
“好!清越激揚,有金石之音!孔明此曲,已得《高山》真髓矣!”
徐庶撫掌讚歎,眼中儘是激賞,雖身著布衣木簪,眉宇間卻自有一股磊落之氣。
“弦動風雲,指藏丘壑。”
族兄諸葛瑾微微頷首,氣質沉穩如深潭。
“孔明之誌,儘在弦中。”
崔州平捋著幾縷稀疏的胡須,搖頭晃腦:“琴為心聲,孔明此曲,隱有吞吐天地之象!依我看,便是古之師曠,伯牙再生,亦不過如此了!”
諸葛亮唇角微揚,端起粗陶茶盞輕啜一口,目光掃過三位摯友,清朗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銳氣與不容置疑的篤定。
“諸公過譽,然亮平生所慕,非師曠之耳,伯牙之指,唯願效管仲,樂毅,經緯天地,匡扶社稷,救民於水火之間。”
“管仲樂毅?”崔州平一怔,隨即失笑。
“孔明啊孔明,你年方弱冠,口氣倒是不小!管仲佐桓公稱霸諸侯,樂毅率五國聯軍下齊七十餘城,皆是匡世濟民、名垂青史的偉業!你……”
“州平兄此言差矣!”徐庶霍然打斷。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誌!孔明既敢自比管、樂,胸中必有安邦定國之策!隻是…”
“如今天下板蕩,群雄逐鹿,孔明若出山,欲為誰效力?可是如那三國誌中一樣,去益州助劉玄德?”
堂內瞬間靜了下來,所有人腦海都浮現起異人傳閱那本三國誌,驚世駭俗的內容,任何時候想起都內心激蕩。
諸葛瑾放下茶盞,崔州平也收斂了笑容,目光皆聚焦在諸葛亮身上。
窗外竹影婆娑,仿佛也在屏息傾聽。
諸葛亮神色不變,指尖輕輕拂過冰涼的琴弦,發出一個清冷的單音:“玄德公仁德之名,亮亦有耳聞。然…”
“當今天子尚在洛陽,漢室雖微,法統猶存,吾輩士人,當效忠者,乃漢家朝廷,非一方諸侯。”
“朝廷?”崔州平忍不住嗤笑一聲,臉上滿是苦澀與無奈。
“孔明何其迂闊!天子?不過是深鎖洛陽宮闕、受製於豺狼的一具提線木偶罷了!呂布狼子野心,盤踞司隸;袁紹四世三公,卻誌在河北。”
“曹操挾兗青之眾,其心難測…洛陽城內,袞袞諸公,誰人真心為漢?誰人不是借朝廷之名,行割據肥己之實?指望他們中興大漢?難!難如登天!”
他連連搖頭,語氣中充滿了對時局的絕望。
徐庶猛地一拍案幾,茶盞跳起:“正因如此,才更需我輩挺身而出!州平兄豈可一味頹唐?這亂世汙濁,總得有人去滌蕩!我徐元直將來,必要尋一真正心懷天下,誌在澄清寰宇的明主輔佐!掃平群醜,再造太平!”
“太平?”諸葛瑾眉頭微鎖,聲音低沉。
“談何容易,袁術僭號淮南,劉表坐守荊襄而無進取之心,江東孫策雖勇…西涼、益州更是鞭長莫及。欲尋一能廓清寰宇、又不失仁德的明主,如大海撈針。”
“孔明,你素來眼界高遠,依你之見,何人可托此重任?”
諸葛亮尚未開口,一個溫和清越、仿佛帶著山林霧氣的聲音自門外悠然傳來。
“冥冥之中,自有天數。諸君何必憂思過甚?”
竹簾輕挑,一位老者步入堂中,身著洗得發白的葛布深衣,須發皆白,麵色紅潤,尤其一雙眼睛,澄澈深邃,仿佛洞穿歲月煙雲。
來人正是名滿荊襄的隱士,水鏡先生司馬徽,眾人連忙起身見禮。
司馬徽含笑擺手,目光在諸葛亮身上停留片刻,帶著洞悉一切的溫和:“方才琴音清越,誌存高遠,老朽於山徑間便已聞之。”
“孔明自比管、樂,非是狂言,乃胸中丘壑使然。”
說罷,他緩步走到窗邊,望著窗外在暮色中逐漸亮起點點流螢的竹林,聲音飄渺。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天道循環,諸君皆身負經緯之才,乃應運而生之人,龍困淺灘,終有騰雲駕霧之時,鳳棲寒枝,必待梧桐朝陽之機。”
“時機未至,潛龍勿用,時機若至…”
說到這裡,他轉過身,深邃的目光掃過徐庶,崔州平,諸葛瑾,等人,最終落在神色沉靜的諸葛亮臉上,微微一笑,帶著洞悉天機的玄奧。
“…自當風雲際會,各展其能,在這煌煌青史之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天命所歸,自有分曉。”
暮色漸濃,最後一縷天光沉入西山。
草廬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幾張年輕而沉思的臉龐。
窗外竹影更深,流螢點點飛舞,如同散落的星辰,在無邊的夜色裡無聲閃爍。
司馬徽的話語,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每個人心中漾開層層漣漪。
匡扶社稷的宏願,天下蒼生的期冀,與那不可言說的天命交織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這寂靜的隆中山夜之中。前路茫茫,隻待風雲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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