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知道這玩笑話可不那麼玩笑，
說道，
“舅父，
你答應過的，
讓甥兒先替父報了仇，
再回會稽研讀經文。”
賀循點了點頭，
說道，
“可我現在有點後悔了，
這一天，
也太熱鬨了，
你把王長豫和西陽王，
也給卷進來了。
還真是，
看熱鬨不嫌事大。”
孔坦說道，
“舅父，
他們這麼欺負咱會稽人，
您可是會稽魁首，
都看著您老人家哪，
您就不站出來說兩句?”
賀循擺了擺手，
說道，
“不爭才是爭，
那，舅父問你，
現在咱們手裡有兵嗎？”
孔坦一愣，
說道，
“舅父這是考甥兒?
他餘姚虞家都能藏萬戶，
難道我們賀孔兩家，
沒這個底氣?”
賀循瞪了孔坦一眼，
問道，
“那好，舅父再來問你，
是你來領兵哪?
還是舅父這把老骨頭來?”
孔坦拍了拍胸脯，
說道，
“舅父放心，
我自問不比虞潭差的。”
賀循搖了搖頭，
說道，
“淺了，
記得你外祖父，
怎麼死的嘛？
為吳國披肝瀝膽，
犯顏直諫，
可是哪？
被那狗賊孫皓活生生鋸掉了頭顱。
這事情哪，
能不用我們自己做的，
儘量不要自己做，
我看你那妹夫桓彝，
就挺不錯，
聽說還和溫太真關係莫逆，
那就更好了。”
孔坦問道，
“舅父的意思是?
全力支持妹夫?
咱們隱在他身後?
做他的靠山?”
賀循點了點頭，
說道，
“你沒看到吳郡四家，
有多慘淡嘛？
鶴唳華亭猶在耳，
顧榮也死得不明不白，
他們這些人，
說到底，
是不會相信，
我們這些吳國遺老遺少的。”
孔坦點了點頭，
說道，
“還是舅父看得長遠，
孩兒受教了。”
賀循擺了擺手，
說道，
“哎，你不用講這個，
說說吧，
你怎麼答應了孫璠的請求，
你忘了他是誰的兒子？
還是忘了你外祖父的死？”
孔坦連忙說道，
“孩兒不敢忘，
孩兒想著，
這麼一來，
不就和舅父扯清了瓜葛?
就算孩兒一招不慎，
到時候，
也不至於牽連到舅父。”
賀循哼了一聲，
說道，
“你這小子，
看著沒個正行，
還都是好心思，
這心意舅父領了，
朝廷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誰不知道咱們舅甥的關係，
如同父子。
說說吧，
你是怎麼想的。”
孔坦點了點頭，
說道，
“侄兒在殿前跪了數日，
才想明白一個問題，
要是說查辦家父的案件，
那陛下肯定是沒什麼興趣，
以他的刻薄寡恩，
斷然不會為了一個死去的大司農，
來得罪幾個活著的宗親。”
賀循捋了捋胡須，
讚許的說道，
“你能想通這個問題，
這幾天沒白曬太陽。”
孔坦笑了笑，
說道，
“那孩兒就想了，
這兵法上有雲
圍魏救趙，聲東擊西，攻其必救。
那要是我說個他最關心、最在意的事情，
他還能不順手答應了我的請求?”
賀循點了點頭，
說道，
“不錯，
你小子這書沒白讀。
不過，欠老夫的銀子，
該還還是要還的。”
孔坦撇了撇嘴，
完全沒當回事，
說道，
“那孩兒把家父家母的靈位抱過來，
你和他們談吧？
再不然記我外祖父名下，
反正我這也是給他們報仇。”
賀循一腳蹬孔坦屁股上，
把孔坦踹了個跟頭，
說道，
“小混蛋，算了，
幾個銀兩，身外之物……
孔兄，
你這是什麼眼神？
難道你真要我外甥還錢不成?”
路過的孔管家，
再次成了背鍋俠，
孔管家把一份飯食遞給孔坦，
說道，
“老爺，表少爺可不是欠了幾個銀兩，
這前前後後，
少說也有幾千兩了，
按照他的薪水，
得還到十年後了。”
賀循這下火了，
說道，
“先吃，
吃完有了力氣，
我再揍你，
孔兄幫我請家法來。”
孔管家有些為難的看著賀循，
問道，
“老爺，還真打啊？”
賀循一吹胡子，
說道，
“這不打能行嘛？
一個六品郎官，
到京城不過短短幾年，
花出去幾千兩，
你說，
你買什麼?”
孔坦一邊吃著飯，
一邊從懷裡翻出一張地契裡，
啪在桌子上，
說道，
“這。”
賀循還端著架子，
眼神掃到孔管家，
說道，
“孔兄，
你看看這小子又撿了什麼破爛?”
孔管家知道他們舅甥日常鬥氣，
也是習慣了流程，
趕忙上前去摘回地契，
仔細一看，
送到賀循眼前，
說道，
“老爺，
表少爺這可了不得哪，
這上麵，
可是當年烏程公五分之一的田產，
彆看上麵寫得少，隻是三百畝，
其實，
那片田地足足三千頃，
而且都是吳興一等一的肥地，
就這地，
彆說千兩了，
萬兩白眼也不配瞅一眼，
表少爺真是太有本事了。”
孔坦擺了擺手，
說道，
“哎，孔伯，
這刀頭舔血不白乾，
他們幾個分得還多哪?”
賀循示意孔管家收起地契，
問道，
“哦？他們?
還有誰?”
孔坦說道，
“還能有誰?
王逸少、劉世瑜、荀令遠
還有周家兩兄弟，
他們除了收回他們自己那份，
還占了些沈家，吳家，錢家的。”
賀循眉頭一皺，
問道，
“那，
太子派去的藍田侯，
得了多少好處？”
孔坦一聽這話，
樂了起來，
說道，
“他啊？
他哪有好處，
找了些爛地，沒人要的，
以次充好，
都高價賣給了他，
還沒人接手，
我看哪，
他光是還錢，
就得還個十年二十年的。”
賀循瞠了孔坦一眼，
說道，
“你這小子，
怎麼能這麼對待名臣之子哪?”
孔坦說道，
“這可不關我事，
我那時候都已經奉旨回京了。
多半是那個藍田侯，
得罪了太多人。”
賀循點了點頭，
又問道，
“一起去的，
還有庾元規吧？”
孔坦點了點頭，
說道，
“是，
那可是個聖人，
不但自己一點好處沒拿，
還把晉陵、吳、會稽三郡太守，
送他的土特產，
都原數發還，
讓他們去建義倉，
以備災荒。”
賀循讚許的點了點頭，
說道，
“這才是讀了聖賢書的人，
克己複禮，方為君子。
你小子什麼時候也能學幾分這種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