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被李國慶的這番話嚇到了。
她沒有繼續再說話，選擇了沉默，冷靜下來之後，覺得自己對李國慶的要求確實有點過分，於是帶著歉意說道：
“國慶，對不起，剛剛我確實是有點衝動了。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有點過分，我也是為工業園著想的。你看，把那些磚塊盤下來，這也是省下了不少的錢。我爹……他也是為咱們著想。”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我隻是覺得，磚廠那邊雖然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但是咱們可以把它轉產，改成其他的工廠，或者開個分廠，不也是一件好事情嗎？”
李國慶沉默著，不想向翠花解釋太多。
這麼多年來，他深知做一件事情要想成功有多麼不容易。
即便他有時能模糊地預感到未來的某些走向，但在具體的人和事麵前，也常常感到無能為力。
更何況，他內心深處總縈繞著一個無法言說的憂慮：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
如果現在貿然接下這個爛攤子，到時候無人管理，豈不是白白浪費錢，最終變成一片廢墟？
想到這裡，他感到一陣疲憊，揮了揮手：“好了，太晚了。這些事情，明天再說吧。”
翠花見李國慶有意回避，便沒有再追問。
但她心裡憋著委屈和不安，忍不住小聲地、帶著一絲哀求說道：
“國慶，我知道，我有些事情做得不對，讓你為難了。可是……可是我也隻是著急，擔心……擔心哪天你離開我之後，我……我再也找不到像你這樣能幫我、能理解我爹的人了。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眼圈微微泛紅。
李國慶看著眼前這個顯得格外柔弱的翠花，心頭確實湧起一陣不忍。
他沒有正麵答應她的請求，隻是用一種安撫的語氣說：
“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明天，我就去找孫長浩談談。”
翠花聽到李國慶這麼說，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臉上終於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帶著感激和希望：“國慶，謝謝你！”
李國慶看著她如釋重負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回了一句：
“咱倆認識這麼久了，彆跟我客氣了。隻是……”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認真，“我希望你以後能開心一點，遇事……也多些自己的主見。”
翠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李國慶惦記著去縣城找孫長浩的事情，早早起了床，簡單洗漱後就想出門。
他正準備穿過廚房旁邊的過道，就被躲在暗處的富貴嬸一把拽到了廚房的角落。
“娘，我還有急事呢！你拉我乾啥？”李國慶猝不及防，有些煩躁地低聲問道。
“乾啥？乾啥？”富貴嬸叉著腰，壓著嗓子，氣勢洶洶地瞪著他，“我問你，昨天晚上你跟翠花在房裡嘀嘀咕咕的，都聊了些啥？給我老實交代出來！”
李國慶眉頭緊鎖，無奈地看著母親：“娘，你是不是又偷聽我們說話了？”
“甭管我咋知道的！”富貴嬸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你老實跟我說，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找那個孫長浩？”
不等李國慶回答，她就斬釘截鐵地說，“我好心跟你說，有我在，就不讓你去找他！我就不明白了，那個翠花說啥你都顛顛兒地去乾，我說啥你一句沒聽到腦子裡！我都不知道你這腦子是不是被驢給踢了，我咋生出你這麼個笨兒子！”
她越說越氣，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李國慶臉上。
“娘，你又想說啥？你彆攔我，我真有正事要處理！”李國慶試圖掙脫母親的手。
富貴嬸見李國慶要走，更是急了，索性用整個身子死死擋住廚房通往院子的門，像一尊門神。
“我跟你說，如果你今天真的要去找那個孫長浩，我今天就死在這裡給你看！”
李國慶被這突如其來的撒潑嚇了一跳，生怕驚動了左鄰右舍，連忙上前一步安撫道：“娘！你不能這樣！快彆嚷了……我……我是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不是專門去找他。”
富貴嬸眼珠一轉，立刻換了策略：“行！你不是要有事情要處理嗎？那我問你，你聽不聽娘的話？”
她緊緊盯著李國慶的眼睛，“你要是聽娘的話，那我就放你出去。隻要你答應我，你去找孫長浩也好，孫短浩也罷，我都不管！”
李國慶急於脫身，隻得耐著性子問：“到底啥事兒？快說！”
富貴嬸深吸一口氣，仿佛要說出一個重大的決定：“你去把那邊的事情徹底處理掉！然後……”
她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你得跟翠花離婚！我不能再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攛掇你，為她那個爹做事情！咱家都快被她娘家拖垮了！”
“娘！”李國慶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怒火，“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嗎？我這輩子，是絕不會跟翠花離婚的！我的事，你不要乾涉！”他的態度異常堅決。
“喲嗬！”富貴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尖利起來。
“看來你媳婦給你灌了不少迷魂湯啊！現在翅膀硬了，開始跟我這個娘作對了啊！以前我覺得你還有點骨氣，現在呢？人家娘家人把你、把咱家害成啥樣了？你居然不當回事兒？我可告訴你，再這麼由著翠花和她爹折騰下去，你這辛辛苦苦搞起來的工業園，可就全完了！”她痛心疾首地拍著大腿。
“娘！”李國慶的聲音低沉而疲憊，帶著深深的無奈，“有些事情，你是不清楚，不了解內情的。你就好好在家呆著，照顧好建軍，行不行？啥事情到你們這裡，都變成天塌下來的大事了呢？我可跟你再說一遍，我不會拋棄翠花的！”
話音未落，李國慶趁著富貴嬸被他的話語震住、一時沒反應過來的空檔，猛地一側身，像泥鰍一樣從母親和門框的縫隙裡“溜的一下”鑽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快步朝院門走去。
“哎！你個兔崽子！你給我站住！國慶！”富貴嬸在身後氣急敗壞地張牙舞爪，大聲呼喚著，但李國慶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院門外。
她追到門口，隻能眼睜睜看著李國慶的背影遠去，氣得狠狠一拍大腿，帶著哭腔大聲罵道：“我這是造了啥孽啊！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吃裡扒外的兒子！家門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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