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槍,巴爾博亞跳下了他與他的連隊被分配到的一輛運兵車。
迎麵而來的熱浪直衝雙眼,僅一瞬間就讓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他抬頭瞥了眼天空,發現這個口袋維度的天空藍得驚人,太陽更是一輪無與倫比的驕陽,散發出的溫度幾乎使他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被燒焦了——而這實際上並非錯覺,他抬手摸了一把頭頂,手心一片滾燙。
從跳出運兵車到站穩腳跟,總共不過幾秒時間,這太陽竟然就已經對他的頭發做了這種慘絕人寰的事
地獄獵犬的上尉呲牙咧嘴地從腰後取下了他的頭盔,扣在了頭上。他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但他現在沒彆的辦法了。
通訊器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將一個新的命令傳遞到了他耳邊:向東探索。
東?
巴爾博亞扭頭看向那一側——此前滾滾而下的滔天巨浪仿佛猶在眼前,隻是變了個顏色,變成了一片廣闊無垠的黃色沙海。
那種毫無生機可言的枯黃色讓他下意識地提起了警惕。
服役多年,死亡世界他也不是沒去過,那些地方就和他眼前這片沙漠一樣,有著同樣的感覺。
上尉舔舔已經變得皺巴巴的嘴唇,轉過身來,清點了一遍人數,隨後複述任務,便帶領他的連隊離開了正在建設的營地。
在沙漠中行軍是件毫無疑問的苦差事,尤其是在這樣太陽正烈的白晝時分。翻湧的熱浪倒是其次,最令人難以忍受之事實則已從溫度轉變為了腳下鬆軟的沙地。
戴著頭盔、穿著護甲、手提光槍、身負補給——在這種情況下,如何保持平衡便成為了每一個獵犬都必須要處理的問題。
但他們終究是幸運的,亦或是不幸的總之,在行軍開始的第四十六分鐘後,一個消息從隊伍的最前端傳了回來。
叛徒。
巴爾博亞皺起眉,撓了撓臉頰。
他的副官適時地掏出了一根香煙,在點燃後遞到了他嘴邊。他卻並不領情,反倒瞪了副官一眼。
“你什麼意思?”
“抽吧,上尉。”年輕的副官麵無表情地說。“我們都知道你喜歡在這種時候來兩口。”
“你他媽”
巴爾博亞笑罵一句,但還是反手接過了煙,並猛抽一口。
熟悉的煙草氣味帶著一陣苦澀迅速占領了他的每一點知覺,這幾乎能夠代表劣質與廉價二詞的垃圾香煙仍然很好地完成了它的任務。
巴爾博亞再次深吸一口,然後將僅剩下最後三分之一的煙掐滅,塞進了自己胸前的口袋裡。
他沉默著從副官手裡要來戰術望遠鏡,來回將那個坐落在沙漠中的營地看了整整三遍,直到確定自己不可能再有任何新的發現,方才開始製定戰術。
十分鐘後,已分散成四股力量的地獄獵犬第二十一團第六連掐準了時間,突然一起對那營地發動了襲擊。
在開戰的前兩分鐘,敵人的載具和他們簡陋的火力陣地就被訓練有素的獵犬們使用兩門最簡單易用的紮爾一式迫擊炮炸上了天,緊接著是衝鋒與各種手雷開路,爆炸物如同不要錢一般不斷地從獵犬們手中被扔到尚未緩過神來的叛徒們腳下.
直到整整五分鐘後,這群既不站崗放哨,亦不警戒四周,反倒蹲在各處三三兩兩打牌、抽煙或休息的叛徒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們中有些人想要反抗,於是獵犬們用噴火器貼心地給了勸告。當然,更多人想的是逃跑,對於這些人,獵犬們給出的回答是一發又一發精準點射的激光.
第十二分鐘,戰鬥正式宣告結束,整個第六連無一人陣亡,僅有十二人輕傷。
巴爾博亞冷笑著來到一個被反綁了雙手躺在地上的女人麵前。還沒說話,他就首先請她吃了兩腳,然後才開始問問題。
“你們是什麼人?在這兒乾什麼?”
巴爾博亞問——隻是,不知為何,他的語氣聽起來非常興致缺缺,仿佛一個正在照本宣科的老師。
“去你媽的,帝國豬!”
女人破口大罵一句,青腫的臉上滿是憤怒。
巴爾博亞驚訝地挑起眉,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官,做了個手勢。
後者點點頭,上前一步,僅用單手便把這女人提了起來,隨後掄圓了拳頭,一拳打碎了她的三顆門牙。
他回頭看向巴爾博亞。
“再來一拳,約翰,我的好小夥——”巴爾博亞咧嘴一笑。“——把她剩下那幾顆門牙也給我敲下來。”
有著約翰這樣一個樸實名字的年輕人馬上依言照做,第二拳後,他鬆開了手,女人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了地上。
她一聲不吭地將頭埋了下去,用手捂住了後腦,仿佛放棄了抵抗。然而,被她係在右手上的一串骨白色飾物卻引起了巴爾博亞的注意。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拉過女人的手腕,細細地看了這串手鏈幾秒,而後突然起身一腳,將女人踢出了足足好幾米遠。
“天殺的雜種!”前死刑犯麵容扭曲地拔出他的戰鬥匕首。“老子要宰了你!”
副官立刻拉住他。
“彆攔我!”巴爾博亞衝他吼道。“我不信你沒看見那婊子手上戴的是他媽什麼東西!”
“我看見了,上尉,但她是唯一活下來的軍官”約翰放低聲音。“我們最好先問問題。”
“你覺得她會說嗎?”巴爾博亞驟然冷笑起來,聲音不減,依然暴躁。“殺了她了事得了,反正像她這種叛徒嘴巴裡能有什麼真話?!”
他猛然發力,掙脫約翰的束縛,便沉著臉,手握尖刀朝著女人走了過去。
叛徒下意識地驚叫一聲,像一條蟲子似的在染血的沙堆中掙紮了起來,想要逃跑。
然而,環顧四周,她卻隻能在衝天的火光中看見一張又一張麵無表情的臉。這些人都很年輕,有男有女,相貌各不相同,火焰的倒影在他們的眼瞳深處翻騰。
恍惚之間,女人幾乎生出一種錯覺,她覺得她正被火海中的礁石環繞,而這群礁石每一個都想撞上她這艘小船,讓她觸礁沉底.
巴爾博亞屈膝下來,壓住她的脊背,扯起她的腦袋,右手一揚,便把匕首橫在了她的脖子上。那種貨真價實的殺意和力度險些讓她失禁,也使她陡然慘叫起來。
“你到底要問什麼?!”她涕淚橫流地尖叫道。“你倒是問我啊!”
“問你你就會說了?你就會說真話了?噢,你或許騙得過其他人,但你騙不過我,叛徒!”
巴爾博亞獰笑一聲,就要下手,女人卻兩眼一翻,就這麼活活嚇暈了過去——而他竟沒有再繼續,反倒冷哼著站起身來,讓開了位置,好讓他們的醫生得到充足的空間與陽光。
“你知道嗎,上尉?”醫生一邊給女人注射藥劑,一邊頭也不抬地開口。“我們完全可以直接把她打暈過去的,而不是演這麼一場戲。”
“怎麼?你有意見?”巴爾博亞啐了一口。“老子就是要先把她打個半死,怎麼了?叛徒死不足惜!”
“我同意這句話.隻是,我認為直接打暈更加高效。”
醫生說道,然後扶起女人,抬手扒開了她的眼皮。在仔細的觀察過後,他點了點頭。
“好了,完成了,要現在就叫醒她嗎?”
“不然呢?讓她睡個好覺?一覺睡到自然醒?你腦子壞了?怎麼問得出這種問題?”巴爾博亞瞪著他吼道。
醫生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手上動作卻半點不慢。他從懷中掏出一隻銀色的小瓶,旋開旋蓋,遞到了女人鼻下。
隻一個呼吸的功夫,她便驟然驚醒,隻是神情卻異常呆板,且根本沒有要站起來或繼續掙紮的勢頭,反倒如死人一般躺著。
巴爾博亞嫌棄地靠近她,冷冷地開口:“你們以前是那隻部隊的?”
女人張開嘴,呢喃著說出了一個他根本沒有聽過的名字。
這很正常,銀河廣闊,隻有那些真正的精兵強將才能擁有廣為流傳的名聲,比如卡迪安突擊軍或莫迪安鐵衛.
而且,像這種擁有光榮傳統的軍團,也幾乎不會有叛徒的存在。
想到這裡,巴爾博亞搖搖頭,直接問起了下一個問題:“你們來這兒是乾什麼的?”
“獻祭。”女人呆呆地說。
如牙疼般深呼吸一口熾熱的空氣,巴爾博亞搖了搖頭。
“獻祭誰?在哪獻祭?為誰獻祭?你們替誰做事?”
女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咕噥著囈語了一陣,粘稠的血從鼻孔與眼睛中潺潺流出,逐漸淹沒她的整張臉。
一旁的醫生默不作聲地對巴爾博亞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最多還有兩分鐘的時間。
上尉嚴肅地點點頭,蹲下身,拉起女人,將他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而這一次,她全部如實回答。
幾分鐘後,一行情報從地獄獵犬們所在的東方被傳遞回到了營地之內。經由幾人之手,最終被遞送到了卡裡爾·洛哈爾斯手中。
他接過這份情報看了一眼,便從中提取出了關鍵訊息——那群叛徒從前是一個偏遠的礦業世界的守軍,如今則為一個混沌巫師做事。
他們被那巫師整團派來,任務是獻祭這片沙漠中的所有人
且不提在被塔拉辛收藏了如此之久以後,這個沒有被一並捕捉的巫師如今是否還活著,也不提這支軍團被腐化的程度到底有多麼深。光從這片展廳的廣度來看,塔拉辛對它必定是滿懷期待的。
考慮到這一點,這橫在他們與現實宇宙之間的最後一個維度就變得頗有些棘手了——卡裡爾皺起眉,他可不想讓好不容易才脫身的‘藏品’們和一整隻叛變的軍團互相對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