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醫生,”他這一開閘發揮就收不住了,比陳聞也還可憐兮兮,泫然欲泣,“老板想和你重修舊好呢,求求你考慮考慮吧,我都怕他活不下去。他活不下去可怎麼辦好?我們公司沒了他不行呀。”
許馥沒說話,一轉頭,看到梁嘉樹站在一旁望著他們,好像正在努力分辨他們說了什麼。
他的人工耳蝸已經開機,現在正在語言康複學校訓練,可以磕磕絆絆地說出一些簡單的詞彙。
許馥彎下腰來揉了揉他的頭發,笑,“能聽懂麼?”
梁嘉樹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他從幾個熟悉的名字和許馥的表情之中看出端倪,然後開始結結巴巴地表明心意。
“他,給我爸爸工作,還給我爸爸放假,讓爸爸去,做手術。”
“他昨天,還教我畫畫,”梁嘉樹現在說話時還是忍不住打手語,比劃著道,“姐姐,你不要,生他的氣。”
許馥笑著哄小孩兒,“我沒有生他的氣呀。”
“你,生氣,了。”梁嘉樹眯起眼睛來,揭穿她,“剛剛,還,生氣。”
小孩的黑色耳蝸和陳聞也的黑色助聽器太過相似,燈光映照上去,閃到了許馥的眼睛。
她簡直無語。
好吧,她承認她剛剛是有一點點生氣。
氣陳聞也今天竟然不來,也氣他隻敢在夢裡叫她的名字。
“……知道了,”她恨恨地轉過身去,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沒有許馥的日子是黑白的,無聲的,晨昏顛倒的。
陳聞也甚至有時候出了門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戴上助聽器——
因為是想聽到她的聲音,才一直戴著的,如今她不在身邊,他聽不聽得到好像都失去了意義。
但其實就算是戴上助聽器,也時常會經受一些異樣的眼光和指指點點,那種看熱鬨的聲音再小他都聽得清楚,大多都是些多餘的善意
“那個人耳朵上戴的是什麼啊?”
“怎麼年紀輕輕就戴上了助聽器?”
“好可憐哦。估計聽力不行。”
……
媒體也時不時地報道此事,捏出一篇潸然淚下的報道,為他惋惜。
神奇的是,剛開始看到時,那種暴戾的情緒總會突如其來地席卷而來,但如今這些議論在他心中早已掀不起一絲波瀾。
許馥拉著他的手走過那一段長廊,說他是健康、優秀的男人,說他的未來不可限量,說她對他沒有任何憐憫或救贖的含義,隻有純粹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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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輕言軟語輕而易舉地澆熄了他的怒火,讓他心底重新恢複一片安寧。
連她都不可憐他——
其他人,就真的更沒必要在意。
許馥和小時候一樣,溫柔又堅定,總是能在三言兩語之間給他無限的力量和勇氣。
在他人生的每一個低穀裡,好像都有她的陪伴。
而如果沒有她,他的一切目標也都失去了意義。
陳聞也在很小的時候,就展示出了對車的極大的興趣。
從扭扭車到玩具賽車,家裡多得擺不下。葉靈嫌買得太多放得亂七八糟礙眼,不給他買了,但他還是看到新款就走不動道兒。
後來許馥家裡的玩具賽車也慢慢多了起來,連黎茵和葉靈聊天時都說,“兩個孩子天天粘在一起玩兒,愛好也相近了。馥馥以後不會也玩賽車吧?”
隻有陳聞也知道,許馥對那些車一點興趣都沒有。
就是恰巧沒買到她喜歡的洋娃娃罷了。
他第一次玩賽車的時候翻了車,手肘和膝蓋都磨的血淋淋,葉靈心疼得不行,陳琛嘲笑他,他自己也很沮喪,隻有許馥很認真地告訴他,“你太小了不懂,男人有疤才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