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壓抑感在長廊裡凝固成實質,如同一隻無形的巨手掐住了每個人的喉嚨。
那麵巨大的銅鏡就是在這個時候憑空出現的。
哪怕已經知道現在是身處副本中,大家還是被嚇一跳。
那鏡麵忽然泛起漣漪,銅鏡的機械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沒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帶上一種扭曲的戲謔,像孩童惡作劇得逞後的竊笑:【諸位,休息得可好?背叛的滋味,總是如此令人回味。現在,讓我們開啟新一輪的遊戲吧。】
話音未落,蟠螭紋的鏡框裡湧出濃稠的黑煙,帶著硫磺和腐肉的氣味,瞬間吞噬了整個大廳。視野被剝奪,耳邊除了黑煙翻滾的呼嘯,就隻剩下銅鏡機械地規則宣讀聲。
【規則宣讀:】
【一、每位玩家將被單獨送入"真相空間",直麵宅邸最深層的秘密。】
【二、唯有徹底了解真相,才能獲得通關資格。】
【三、拒絕麵對真相者,將永遠留在這裡。】
【四、遊戲時間:不限。直至所有人通關,或永遠沉淪。】
當一切重新清晰,宋清音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的混沌裡。沒有天,沒有地,四周是無儘的灰霧。麵前,隻有一麵巨大的銅鏡,和長廊儘頭的那麵一模一樣。
她獨自一人。
她凝視鏡麵。鏡中沒有映出她的臉,而是像一池被投入石子的靜水,蕩開一圈圈畫麵。
民國廿年,秋。穿著藍色學生裙的少女在梧桐樹下踮腳,將一封信塞進年輕軍官的口袋。少女是林晚秋,她笑得爛漫,滿心歡喜。“嵇硯,你可要早些回來,我等你。”
軍官嵇硯捏了捏她的臉頰,承諾道:“等戰事平息,我便回來娶你。”
畫麵流轉。戰火紛飛,家信難遞。林晚秋在閣樓裡日複一日地等待,從春等到秋。等來的,卻是一張登載著嵇硯與一位高官千金訂婚消息的報紙。照片上的男人側臉英挺,身邊的女子笑靨如花。
林晚秋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她不信,她寫信去問,信件石沉大海。她想去找他,可家門被鎖,族中長輩斥她癡心妄想,逼她另嫁他人。
大婚前夜,她穿著一身紅嫁衣,坐在鏡前。鏡中的自己,麵無血色。她想起嵇硯的承諾,想起那張報紙,想起所有人的勸告和嘲諷。絕望吞噬了她。她拔下頭上的金簪,狠狠刺入自己的喉嚨。
鮮血濺上鏡麵,視野被一片猩紅覆蓋。
宋清音全程被迫以林晚秋的視角,體驗了那份從天堂墜入地獄的絕望。胸口堵著一股鬱氣,屬於林晚秋的悲愴與怨恨,正試圖侵蝕她的心智。
混沌的灰霧中,銅鏡裡緩緩走出一個身影。一身刺目的紅嫁衣,長發披散,麵容是宋清音剛剛在鏡中看到的林晚秋,但那張臉上再無天真,隻剩下一雙空洞淌血的眼睛。
“你看見了。”林晚秋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裡回蕩,帶著徹骨的寒意與怨毒,“世道何其不公!真心被踐踏,誓言如塵埃。憑什麼被辜負的人,要獨自沉淪在鏡淵裡,永世不得超生?”
她朝宋清音伸出手,指甲漆黑,帶著濃鬱的死氣:“留下來陪我。既然這世間充滿了背叛,那便讓所有人都嘗嘗這種滋味。很公平,不是嗎?”
宋清音沒有動,她隻是平靜地看著鏡中那個怨氣衝天的女人。
“你不是被辜負。”宋清音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林晚秋的怨恨,“你是被你自己的怯懦和愚蠢所困。”
林晚秋血色的瞳孔猛地一縮:“你說什麼?你懂什麼!他答應過我,會回來娶我!可他轉頭就娶了彆人!”
“所以呢?”宋清音反問,“你等了,然後呢?你派人去核實了嗎?你親自去找過他嗎?還是你隻願意相信一張來路不明的報紙,相信彆人遞到你麵前的所謂‘真相’?”
“我……”林晚秋的氣焰滯澀了一瞬。
“你什麼都沒做。”宋清音的語氣沒有起伏,卻字字誅心,“你隻是躲在閣樓裡,用自己的想象編織了一場背叛的大戲。你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然後用一場慘烈的死亡,來懲罰那個可能根本不知情的男人,也懲罰了懦弱的你自己。你的怨恨,不是來自於他的背叛,而是來自於你的不甘。你不甘心自己如此輕易就放棄了。”
“不……不是的……”林晚秋抱著頭,痛苦地嘶吼,鏡中的身影開始劇烈晃動。
“你的副本,困住的從來不是彆人,隻是你自己。”宋清音做出最後的論斷。
話音落下,鏡中的紅衣身影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轟然碎裂。眼前的混沌空間如玻璃般寸寸瓦解。
……
另一片獨立的漆黑空間裡。
時慕辭站在一座由白骨與陰影構築的巨大神座前。神座正在崩塌,象征著至高權柄的符文鎖鏈一根根斷裂,無數哀嚎的靈魂從基座中逸散。整片空間都在劇烈震動,仿佛末日降臨。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任憑碎裂的骨片和消散的能量流擦身而過。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半分波瀾,仿佛眼前這毀天滅地的景象,不過是一場無聊的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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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座徹底化為齏粉時,他的世界也隨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