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東京城西門外的金明池,再次變得人聲鼎沸了起來。
從五代的後周到前宋,金明池一直都是皇家彆苑,主要負責練習水戰,駐守著神衛虎翼水軍,但趙佶時代童貫當權,這支前宋水軍就完全變成了表演性質。
王倫稱帝後,金明池名義上仍舊屬於皇家園林,但卻是長期對民間開放,朝廷設了金明池苑監,專門負責場地租賃、商鋪稅收等事宜。
於是就連飛虹仙橋以及池中心的水心殿等,都被改造為了觀景橋和酒店茶肆,一年四季都熱鬨得很。
當然金明池最有名的,就是沿著池水環繞了一圈、隨處可見的竹派馬吊場,經由本朝賭壇名家、大學士李清照的推廣,麻將在東京城迅速風靡了起來。
王四郎小心翼翼驅趕著驢車,避開了來往的行人,看到遠處的旗幟招牌,便將驢車停靠在路邊,從狹長的車廂裡抱出一個木箱來,向著那家“孫家馬吊鋪”急匆匆小跑了過去。
找到了桌上標記“日字壬號”的牌子,王四郎便從木箱裡提出一個食盒來,取出兩碗還冒著熱氣的牛奶粥,以及兩碟膏環,放在一旁,便大聲說:“王家乳酪鋪的酪粥已送到,客官慢用!”
一名正在打牌的客人便從桌上摸出錢來,塞到王四郎手中,又急急忙忙地喊:“碰牌!”
王四郎接過錢數了一遍,放進褡褳裡,一麵收拾著食盒,一麵湊過頭去看,看到那客人正在做“清一色”,笑了笑,又抱著木箱朝另一桌點餐的客人那裡走去。
唐朝末年以前,華夏的城市建設是以坊市為組合的,每一個坊、市,都可以看作是大城池裡麵的小城池。
隨著唐末五代十國的到來,到了前宋時,坊市製度在建築形式方麵就已經消失了,坊牆被拆除,前宋的東京城內,就形成了街巷為區分的、頗類似後世的小區。
這是因為市民經濟得到了極度的繁華,坊牆的隔斷、防禦功能逐漸減弱,宵禁被取消,夜市隨之興起,新的市民經濟的發展就催生了更多的變化。
金明池在東京城外,不受城牆保護,但池子四周都建了許多房屋,也便形成了一道屏障。
王四郎是王家乳酪鋪的夥計,也是前宋以來就非常常見的“外賣小哥”。
在唐朝時,長安城就出現了一種形式的外賣,百姓們可以向酒樓訂餐,由酒樓派出廚師,帶著食材到百姓家中做菜做飯,然後收取食材成本費、人工費和服務費等。
到了前宋,東京城以及天下各大城市,又出現了第二種外賣形式,那就是百姓們可以去酒樓、飯店提前訂餐,到了用餐時間自然有夥計們專門將做好的飯菜送上門,與後世的外賣幾乎一模一樣了。
前宋以來,這種外賣形式就非常常見,因為東京城這樣的首都、天下有名的大城市,人口眾多,城中百姓多務工為業,中午未必有時間趕回家去開火做飯,於是許多大酒樓和飯店的夥計們,也要兼顧著送外賣。
到了本朝,朝廷以整頓軍器監為契機,在東京城梳理、設立了不少作坊,以供百姓們務工養家,規模化的作坊和產業,讓外賣行當更加火爆。
王家乳酪鋪在前宋時就是東京城內有名的、專一售賣各種乳製品的店鋪,到了本朝後,隨著城西的更加繁榮,頗有一些大店、大酒樓也在金明池周邊開設了分店。
前宋的飲食文化相當發達,對於牛奶以及奶製品的開發也是相當有腦洞的。宋人常吃的,是以牛奶、羊奶製作的乳酪、酥油、醍醐,而王家乳酪這樣傳承了百年的老店,更是不斷有新的產品推出。
比如王家乳酪鋪的“雍酥”就可稱一絕,“雍酥”是從關中雍州傳來的一種以酥油釀製的酒,經常被文人百姓們當作贈禮互送。
前宋書法名家、蘇軾弟子之一的黃庭堅曾做《糟薑帖》,其文曰:庭堅頓首,承惠糟薑銀杏,極感遠意,雍酥二斤,青州棗一蔀,漫將懷向之勤,輕瀆不罪,庭堅頓首。
有人贈送黃庭堅糟薑銀杏,黃庭堅便回禮送了兩斤雍酥,一草席的青州棗。
漢人有乳糖不耐受,古人雖然不明白這些科技、生理方麵的原因,但唐宋兩朝奶製品是很常見的。
王四郎送來的牛奶粥,顧名思義,在前宋時本是一種很貴氣的吃法,畢竟前宋缺耕牛,而東亞地區又不怎麼盛產奶牛的。
但隨著朝廷對東北、漠南漠北、西北的開拓後,除了耕牛,奶牛也被朝廷大量引進,於是漠南的奶牛產的奶,配上海運從東南送來的占城稻,牛奶粥也成為了尋常的食物,再也算不上貴族式的小吃了。
至於王四郎送來的“膏環”,則是出自賈思勰《齊民要術》記載的一種奶製品,是以牛奶、羊奶和麵,搓成圓環,以熱油炸熟,與後世北京城百姓們常吃的焦圈很有些相似了。
這兩種小吃之所以在東京城大受歡迎,是因為都屬於甜食。朝廷在南方不遺餘力地推廣甘蔗種植,四川行省南部的霜糖最是風靡,被稱為“蜀糖”,與福建南部的“福糖”、嶺南兩廣行省的“廣糖”一並聞名天下。
隻是甘蔗場地畢竟有限,所以福建行省的百姓們便瞄向了大琉球島,島上移民的漢人也多種植甘蔗。
霜糖可謂是本朝對外海貿最賺錢的商品,利潤比例甚至超過了朝廷管控的鐵鍋,所以在廣東的趙鼎與李俊,數次上書,希望朝廷不要隻盯著北方,請求朝廷也將目光南看。
東南諸藩國那麼多島嶼,可是非常適合種植甘蔗的啊!
隻是這種事情也急不得,朝廷隻能讓李俊以小股船隊不斷對東南探索,等到時機成熟時,再對東南大用兵。
“外賣小哥”王四郎自然是不懂得朝廷內部的這些利益糾紛的,他將外賣送完,等到客人們用完小吃,又收回空碗和空碟,這才朝著自己的驢車跑了過去。
金明池外圈的環形道路上,官府每隔一段距離就設了停靠車輛、馬匹、騾驢的地方,王四郎趕回去時,恰看到一個老漢在清理馬驢的糞便,頓時苦起了臉。
看到那帶著紅袖套的老漢伸出手,王四郎無奈地掏出一枚洪武通寶,駕著驢車,忍不住給拉車的小毛驢抽了一鞭子,那小驢回頭看了一眼,眼神清澈而充滿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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