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走了。”他的聲音異常平靜,“你去投降李奇吧,就說……吳三桂愧對大明,唯有一死謝罪。”
王啟年撲通跪下,淚水混著臉上的血往下流:“陛下……”
“去吧。”吳三桂揮了揮手,轉身走向龍椅。
陽光從殿門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他忽然想起李奇的使者送來的那封信,上麵說“降者不殺,貶為庶人”。
若是早幾日降了,或許還能當個富家翁?
但他終究是吳三桂。
那個在山海關叛明,在雲南反清,在南亞稱帝的吳三桂,怎麼能接受“庶人”的結局?
炮聲越來越近,宮門轟然倒塌的聲音傳來。
吳三桂握緊腰刀,刀尖指向殿門,仿佛還能像當年在山海關那樣,一人一騎擋住千軍萬馬。
隻是這一次,他的身後沒有雄師,隻有一座破敗的宮殿,和滿地散落的、寫滿“敗亡”的紙張。
黎明前的黑暗被火炮的紅光撕裂時,曼德勒城牆的磚石正在震顫。
張又鳴的戰馬噴著響鼻,蹄鐵踏在晨露未曦的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叩擊聲。
他望著前方那道被炸開丈餘寬的豁口,硝煙中隱約可見周軍潰散的身影,像被洪流衝散的枯枝敗葉。
“第一營左翼包抄,第二營封鎖北門!”張又鳴的佩劍指向皇宮方向,玄色披風在晨風中展開,“記住,留活口。”
聯軍的火槍齊射聲如同驚雷滾過街巷。
吳三桂的親衛隊穿著褪色的綿甲,舉著卷刃的長刀試圖堵住缺口,卻在鉛彈的攢射下成片倒下。
有個滿臉血汙的周軍士兵扔掉武器跪地求饒,他的甲胄上用毛筆寫著“周”字,底部卻是繡的明字,這是吳三桂在山海關當總兵時給士兵配發的甲胄。
鄭大虎的騎兵從他身邊疾馳而過,馬蹄濺起的泥水糊了他滿臉,他卻隻顧著磕頭,連聲道:“上國饒命!上國饒命!”張又鳴勒住韁繩,看著那些潰散的周軍——他們中有漢人老兵,有被強征的山民,甚至還有幾個卷發的印度雇傭兵。
這些曾在吳三桂麾下號稱“百戰精銳”的部隊,此刻像喪家之犬般奔逃,懷裡大多揣著搶來的金銀銅等貴金屬。
“將軍,西巷發現王輔臣的殘部!”斥候策馬奔來,頭盔上的紅纓被炮火熏成焦黑,“他們挾持了十幾個緬甸土司,想從密道逃跑!”
“放他們走。”張又鳴的目光始終盯著皇宮的金頂,“密道出口早被落坑的炮兵盯上了,跑不掉的。”
他知道,王輔臣是員悍將,留著他還能審問出更多南亞的布防,但若逼得太緊,反而會讓他狗急跳牆。
皇宮的朱漆大門早已在炮擊中崩裂,聯軍士兵踏著碎木衝入時,正撞見吳三桂的內侍舉著火把要燒宮殿。
鄭大虎一腳將那內侍踹翻,火把滾落在地,點燃了牆角的幔帳,火舌迅速舔上雕花的梁柱。
“吳三桂在哪?”鄭大虎揪住個瑟瑟發抖的宮女,她的紗裙被火星燎出個洞,手指顫抖地指向大殿深處。
龍椅所在的正殿彌漫著濃烈的酒氣。
吳三桂癱坐在柚木龍椅上,明黃的龍袍被撕開一道大口子,露出裡麵乾癟的胸膛。
他麵前的案幾上擺著個空酒壺,嘴角掛著暗紅的血沫,見到聯軍士兵衝進來,渾濁的眼睛裡竟閃過一絲詭異的光亮。
“來得……正好。”
吳三桂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重重摔回龍椅,“朕……是大周皇帝……你們……不得無禮……”
鄭大虎上前一步,鐵靴踩在滿地的碎片上,發出劈啪聲響:“吳三桂,你的軍隊全降了,還擺什麼皇帝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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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桂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染紅了龍袍前襟。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殿外飄揚的大明旗幟,喉結滾動著,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化作一聲長歎。
“張……又鳴……”吳三桂的頭緩緩轉向門口,血沫從嘴角不斷湧出,“朕……不該……小瞧了……李奇……”“將軍,他斷氣了。”鄭大虎探了探吳三桂的頸動脈,聲音低沉,“要不要……割下首級示眾?”
張又鳴搖頭,目光掃過這座被戰火吞噬的宮殿。
梁柱的斷裂聲混著遠處的槍炮聲傳來,火光中,那些來不及燒毀的周軍文書正在燃燒,紙灰紛飛如同黑色的蝴蝶。
“不必。”他轉身向外走去,“讓他留著全屍,也算他曾經是大明的臣子。”
三日後,曼德勒的城牆上,張又鳴望著遠處連綿的撣邦群山。
雨季的雲層正在散去,陽光穿透雲層,在伊洛瓦底江上灑下金輝。
王六捧著賬冊站在他身後,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將軍,清點完畢——此戰共俘獲周軍三萬七千餘人,繳獲火炮三十門,還有……”
他頓了頓,“吳三桂的屍首已經入棺,隻等您下令何時啟程。”“用最好的楠木棺。”張又鳴的目光落在城樓下的聯軍營地,各色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運回山海關,沿途經過的府縣都要讓百姓看看——叛明者,縱使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一死。”
頓了一頓,又說道:“也讓他葉落歸根吧!”
王六猶豫了一下:“那那些投降的土司和周軍士兵……”
“土司們按功勞分地盤,”張又鳴的手指劃過南方的海岸線,“但必須派子弟到廣州學漢語,軍隊要由大明軍官訓練。至於周軍降兵……願意回家的發路費,願意留下的編入輔兵營,駐守沿海港口。”
風從印度洋吹來,帶著鹹濕的氣息,吹動了他鬢角的發絲。張又鳴想起出發時的艦隊,想起馬撒港赤足的國王,想起白古龍舟上的密談,想起落坑港的炮聲——這一路的合縱連橫,終究是以吳三桂的覆滅畫上了句點。
“將軍,琅勃國的使者求見,說願意獻上三座鹽井,隻求……”
“告訴他,鹽井歸大明管轄,”張又鳴打斷王六的話,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但可以讓琅勃人參與開采,抽成三成。”
他知道,接下來要做的,是讓這片土地真正認可大明的法度——不是靠刀劍,而是靠鹽井裡的鹽、港口的商船、學堂裡的漢字。
夕陽西下時,聯軍營地升起了炊煙。
白古的船夫在修補戰船,落坑的炮兵擦拭著繳獲的火炮,連特冷的山民都在學寫“大明”二字。
鄭大虎提著酒壺走來,遞給張又鳴:“將軍,該慶功了。”
張又鳴接過酒壺,卻沒有喝,隻是望著天邊的晚霞。
那裡,夕陽正沉入中南半島的群山,將天空染成一片金紅。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片土地將不再是地圖上模糊的標記,而是大明疆域上清晰的脈絡——有河流的走向,有道路的延伸,有漢字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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