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塔危援
勒拿河畔的寒風卷著沙礫,拍在明軍統帥部的帆布帳篷上,發出“嘩啦”的聲響。
吳大就正對著沙盤,指尖剛觸碰到標注“赤塔”的木牌,帳門就被撞開——斥候兵渾身是霜,甲胄上還沾著冰碴,手中軍報幾乎被凍成硬殼。
“將軍!急報!”斥候的聲音帶著顫抖,“羅刹人從下遊偷渡勒拿河,約莫一千五百哥薩克騎兵,直撲赤塔城方向!”
吳大就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
赤塔城是明軍後方糧倉,囤積著過冬的糧草與彈藥,更住著屯田民兵的家眷,此刻城內守軍不足三百,全靠分布在各地的屯田兵臨時協防,雖然依靠城池,哥薩克人大機率無法攻克,但城外的屯田點卻有大量分散的人員。
“該死!”他手指著沙盤,“快!傳我將令——各屯田點民兵即刻撤回赤塔城,加固城防,所有民壯登城!再讓王之榮率一團輕騎,不惜一切代價馳援赤塔!”
傳令兵領命狂奔而去,帳內燭火被風卷得搖曳,吳大就盯著沙盤上勒拿河與赤塔之間的空白地帶,心沉到了穀底——那裡是明軍的屯田區,此刻正是秋收時節,數千民兵在田野裡勞作,手裡隻有防身的短銃與鋤頭,如不能及時聚攏,結成軍陣,哪能抵擋哥薩克的鐵蹄?
赤塔城西北二十裡的黑麥田,金黃的麥浪在風中翻滾。
民兵周老栓正揮著鐮刀,汗珠子砸在土坷垃裡,遠處傳來妻子喚他吃飯的聲音。
他直起腰,剛要應和,就聽見一陣悶雷似的馬蹄聲——不是自家軍馬的節奏,那聲音又急又密,像要把地皮踏裂。
“啥動靜?”旁邊的年輕民兵小李直起身,手搭涼棚往西北望。下一秒,他的臉瞬間煞白:“是……是羅刹騎兵!”
隻見地平線上,黑壓壓的哥薩克騎兵如黑雲壓來,馬蹄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他們腰間馬刀閃著冷光,手中燧發槍斜指天空,嘴裡還喊著粗野的俄語口號。
田野裡的民兵瞬間亂了,有人慌得鐮刀都掉在地上,有人摸出腰間的短銃,卻因為手抖,連火藥都倒灑了。
“彆亂!列陣!列陣!”民兵隊長趙虎嘶吼著,他曾在綠水書院學過基礎陣法,慌忙指揮眾人往田埂後的土坡退。
可哥薩克騎兵的速度太快了,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鐵蹄就踩進了麥田——鋒利的馬刀掃過,麥稈與血肉齊飛,一名來不及躲閃的民兵被攔腰砍斷,鮮血噴濺在金黃的麥穗上,瞬間染透了一片。
“開槍!快開槍!”趙虎舉槍射擊,鉛彈卻擦著一名哥薩克的肩甲飛過。
哥薩克騎兵根本不減速,馬刀劈下時,趙虎隻覺得右臂一涼,整隻袖子瞬間被鮮血浸透。
他踉蹌著後退,看著身邊的民兵一個個倒下:小李被馬踏斷了腿,在麥田裡痛苦呻吟;周老栓想護著妻子,卻被兩名哥薩克夾擊,馬刀同時刺穿了他的胸膛。
零星的槍聲在馬蹄聲中顯得格外微弱,哥薩克騎兵如入無人之境,他們甚至故意放慢速度,用馬刀挑飛民兵的帽子,或是用槍托砸向倒地的人,以此取樂。
麥田裡的慘叫聲、馬蹄聲、馬刀劈砍聲交織在一起,曾經豐收的田野,轉眼變成了人間煉獄。
“往東邊小山包撤!”趙虎捂著流血的右臂,嘶吼著指向不遠處的土坡。
那裡有民兵之前挖的灌溉溝渠,還堆著過冬的乾草垛,勉強能做防禦。
幸存的民兵如夢初醒,互相攙扶著往小山包退,有人扛起受傷的同伴,有人不忘拎起地上的火槍——哪怕隻剩最後一發子彈,也得拚到底。
等最後一名民兵退到小山包上,哥薩克騎兵也追了上來。
為首的哥薩克百夫長伊萬,用馬刀指著土坡上的民兵,狂笑著用生硬的漢語喊:“投降!不然全部死!”
趙虎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把短銃頂上膛:“狗娘養的,想占老子的地?先踏過老子的屍體!”他話音剛落,身邊的民兵紛紛舉起武器,哪怕有人手臂骨折,有人腹部中槍,也沒人後退一步——這土坡後麵,就是他們的家,是赤塔城,退無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