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哥兒並未在趙家待太久,因為趙宣宣暗中乾涉,派個女幫工去傳話,說唐母找巧寶。
城哥兒知道唐母身體不好,且腦子糊塗,特彆需要家人照顧,所以他主動起身告辭,免得耽誤巧寶照顧老人的時間。
巧寶如同尚未開竅的石頭,也站起來,大大方方,響亮地說:“歐陽城,記得轉告蘇姨和雙姐兒,說我家挺好的,讓她們彆擔心。”
“行。”城哥兒爽快答應,走著走著,忽然又轉頭,深深地看巧寶兩眼。
巧寶眉開眼笑,揮揮手,果斷轉身去找唐母,走路的腳步格外輕快。
唐母正在摸大橘貓,笑嗬嗬,並未特意找巧寶乾啥。
巧寶稍有疑惑,轉頭注視傳話的女幫工。
女幫工笑得尷尬,小聲坦白:“是唐娘子讓我那麼說的。”
說完,她趕緊快步離開。
巧寶想一想,雲裡霧裡,暗忖:可能是因為祖母像孩子一樣反複無常,剛才鬨騰,現在又不鬨了。
她並非心細如發的人,反而比較心大,不愛鑽牛角尖。
她當即蹲下來,和唐母一起撫摸貓貓。
大橘貓“喵喵”叫,叫聲像撒嬌一樣。
一老一小都幫它順毛、按摩,它可舒服、可享受了。
趙宣宣得知城哥兒已經離開,瞬間放心。
本著“非誠勿擾”的原則,她不希望自家巧寶和城哥兒走太近,畢竟自家小閨女將來要招上門女婿,而城哥兒是歐陽俠和歐陽大少奶奶的嫡長子,注定不可能滿足趙家的要求。
趙宣宣輕輕歎氣,其實她看得出來,城哥兒喜歡巧寶,但這事太複雜。
她暗忖:我家與歐陽家守望相助,本來關係和睦,千萬彆因為在兒女親事上談不妥而鬨翻。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火苗剛有苗頭的時候,就撲滅。幸好巧寶還沒長大,沒那方麵的小心思。
趙宣宣與巧寶特彆親近,天天說悄悄話。上次她試探巧寶對成親的想法,巧寶當時變得氣呼呼,說:“成親有什麼好?”
“姐姐成親後,就跑彆人家去了,哼!”
趙宣宣一看她如此嬌憨,忍俊不禁,暗忖:巧寶小時候像乖寶,但長大之後,就越來越不像了。乖寶早熟,巧寶不開竅。
不過,這樣恰好讓唐風年和她順心如意,畢竟他們早就打算把小閨女留家裡,不讓她外嫁。
書房裡,唐風年正握著毛筆,寫個不停,認認真真。
他在寫杜絕冤假錯案的具體辦法,表情顯得嚴肅。
趙宣宣給他送熱茶過去,輕手輕腳,沒打擾他。
唐風年抬起頭,與她相視一笑,然後又低下頭,繼續寫字。
有時候,官場辦事的速度像烏龜,慢吞吞。比如這次,那群官僚至今還沒有搞清楚冤假錯案的責任具體該由誰承擔,官場博弈就像拔河一樣,各方勢力正在暗中較勁。
有些官員本該倒台,卻偏偏不甘心失去烏紗帽,於是使出渾身解數去托關係,走後門。如果後門走對了,就有大勢力出手保住這種搖搖欲墜的官位。
同時,有些官員本來隻需承擔小部分責任,卻被彆人扣上一口大黑鍋。如果他沒有大勢力幫忙撐腰,就會變成替罪羊的下場。
官場的黑暗,明爭暗鬥,一刻也不停歇。
石師爺沒在家裡閒著,而是在外麵打聽消息,身體累,心也累,暗忖:幸好風年沉得住氣,又有歐陽凱幫忙,不至於像曆史上的含冤者那樣以死明誌,或者抑鬱而終……
眼看即將天黑,他唉聲歎氣,眼眸失去亮光,腳步沉重地走向唐府。
在他心裡,陰雲籠罩。
唐風年是他的徒弟,他當然偏心唐風年,因此對那些冤枉唐風年的官僚充滿敵意,甚至有恨意。
恨一個人,容易。但恨一大群人,自己的內心反而壓力倍增,甚至充滿困惑,不理解為什麼那些官僚如此糊塗,為什麼要冤枉無辜?
他呼吸沉重,暗忖:不是真糊塗,而是假糊塗。真糊塗的人,哪能在這勾心鬥角的官場享受高官厚祿?
這案子不查清楚,不澄清唐風年包庇真凶的嫌疑,石師爺就無法安寧。
但他現在偏偏隻能乾著急,因為他無權無勢。
落難的唐風年似乎也變得無權無勢,隻能在書房麵壁思過,閉門謝客,甚至連踏出大門都不敢。
春天的毛毛雨突然到處飄舞,故意飄進人的衣領裡,讓彆人的脖子瞬間一激靈。
石師爺縮起脖子,加快腳步。他身後的孫二和杜竹也是如此,都悶悶不樂,因為他們剛才聽到太多對唐風年不利的謠言。無力回天的感覺,正在彌漫。
然而,走著走著,前麵突然有官兵攔住他們的去路,並且出示令牌,然後二話不說,動作乾脆利落,把石師爺、孫二和杜竹抓走了,關進黑暗的大牢。
他們三人就像蝴蝶一樣,突然消失在這茫茫細雨中。
天色昏沉,光明越來越少。
烏鴉的叫聲,像極了恐怖預言。
有些人沒聽懂這恐怖預言,依然渾渾噩噩。
有些人聽懂了,於是變得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