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苦難長老並沒有看向顏山,卻似乎知道顏山在看他般,就輕聲解釋道:“方丈所言,乃是達到一定境界之人,必有空寂靈昧的體驗,體驗到空境,就不會在意世界萬象的事物,萬物由我心流出,執萬物與我合一,隻有佛方能做到!為什麼這樣說呢?”
“因為不掌握這個真理,就不能成為佛。反之,不是佛,也無法知道這個真理。正是因為掌握了這個真理,才可成為了佛,所以佛與真理契合無間。”
“凡是佛,都不能離開這個真理!這正如般若觀照所說的色心不二,相即相離,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不二之理。從緣起法的角度來看,萬法為空,空為萬法,見佛即見法,見法即見空,諸法性空,即成見佛,物我兩忘,不一不異。”
“所以,通達空境的佛,總是勘玄機於先兆,隱未來於變化,將東南西北上下統攝一心,過去未來同成一體。古來今往都是一樣,窮本極末,沒有二致。將浩浩然物我一心,就是涅槃。”
“這就是經裡所說的‘不離諸法而得涅槃’。又因為諸法無邊,故求得解脫也無儘,涅槃之道在於保持契會妙理之‘妙契’,有了‘妙契’,乃知萬法冥然一體的真理。萬物與我沒有本質的差彆,我與萬物實質一樣,物與我玄妙會通,無極是它們最後歸宿。”
“涅槃就是進而不前,退而不後,無始無終,終始不在其間!天女說:耆年的解脫也無終始。”
苦難長老說完,沉吟一下便道:“佛子可是明白了?”
顏山的眉頭緊緊皺起來,還是不太明白,總覺得眼前的老僧人,總喜歡打玄機,不直接說明白,他沉吟一下便道:“方丈的意思是說,我師兄現在乃是處於涅槃的狀態?”
苦難長老笑而不語。
“請問苦難大師,何是涅槃?”
顏山問。
“圓滿而寂靜的狀態,即是涅槃。”苦難長老微笑道,“而涅槃中,永遠沒有生命中的種種煩惱、痛苦、苦行,為無為、大自在、不生不滅……”
顏山苦苦思索起來,似乎師兄目前的狀態,就是圓滿而寂靜,不生不滅。但是,他還無法的確師兄是生是死,隻好問:“既然如此,我師兄何時方能夠醒來?”
苦難長老沒有再說話,閉嘴閉目靜坐。
而在此時,九歌小心翼翼走上來,滿臉疑惑問:“三先生,他們在說什麼?什麼涅槃?什麼不生不滅?”
“方丈所言,乃是師兄現在正於涅槃的狀態之中。”顏山沉吟一下解釋道,似乎心裡已經相信方丈所言,“所謂涅槃,就是圓滿而寂靜的狀態,即是大自在,不生不滅……”
九歌聽了後,臉上的疑問更多了,一臉聽不懂的樣子。
“按方丈所言,師兄成佛了。”
顏山皺著眉頭。
“成了佛,即是沒有死?”
九歌想了想問。
“不生不滅……”
顏山皺著眉頭,也無法辨彆師兄到底是生是死,畢竟是不生不滅的狀態。
即是不會死,也不會生?
這是什麼狀態?
但是,想來都成佛了,應該不會死吧?死了,還有可能是佛嗎?
“九歌、青莽,吾等走吧。”
顏山看了看蓮台上的封青岩,沉吟一下就道。
“走?”
九歌有些愣住了。
顏山點點頭,便往外麵走去了。
隻要師兄沒有死,一切好說,什麼佛不佛的,隻要師兄醒來,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現在最重要的是,師兄沒有死就行了。
但是,也沒有生啊。
此刻他沉默不語走出去,九歌和青莽相視一眼,也跟著走出去。
片刻後就回到僧院裡。
顏山就坐在石椅上不語,九歌和青莽見到三先生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沒有出聲打擾。
半晌後。
顏山站起來,對著九歌和青莽道:“九歌,青莽,師兄不會那麼容易的死,或許師兄真處於方丈所言的涅槃狀態之中,總會有一天會醒來。”
九歌猛然點頭。
“對了九歌,你可知道師兄,為何會突然來苦陀天?”
顏山有些好奇問。
他是來西域後,才臨時起意前往苦陀天。
雖然在穿越永恒黑夜時,經曆種種的磨難,但是他的運氣真的不錯,隻是文相境,竟然絲毫無損地走出永恒黑夜……
在這數千年間,不知道有多少的大賢,葬身於永恒黑夜。
即使強如苦慈長老,倘若沒有再三遇上封青岩,恐怕最後也會葬身永恒黑夜。不過,苦慈長老的運氣也十分逆天,竟然在神誌癲狂的狀態下,兩次走過了極凍之寒。
“不知道。”
九歌搖搖頭,接著就想到劉淩等學子的事情,在想著要不要告訴顏山。
但是想了想後,就決定不說了。
這時顏山細細詢問,在永恒黑夜所遇到的事情,但是九歌知道並不多。
“三先生也知道在永恒黑夜裡,神魂可視?”
這讓九歌十分意外。
“這是我無意間發現,正靠著神魂出竅,才能夠走過永恒黑夜。”顏山感歎道,此刻想起永恒黑夜的種種,依然心有餘悸。
“三先生,現在我們怎麼辦?”
九歌問。
“等,等師兄醒過來。”
顏山沉吟一下道。
九歌和青莽聞言就點點頭,他們無法為先生(君上)做什麼,就隻能等先生(君上)醒來了。
“三先生,你說先生身上,為何會發出無窮無儘般的苦?難道真如苦慈大師所言,先生曆儘了世間諸般之苦歸來救苦救難,於是就成佛了?”
九歌疑惑道,想不明白先生身上,為何會彌漫著如此可怕的苦。
“扯談。”
顏山冷眼道,根本就不相信,什麼曆儘世間諸般之苦歸來救苦救難,“師兄從來沒有來過苦陀天,更沒有習過佛法,如何成佛?這猶如,一個從沒有習過聖道之人,能夠突然成聖嗎?”
“這,恐怕不能吧。”
九歌想了想道。
“三先生,既然君上曆儘世間諸般之苦乃是假的,那君上現在所處於的涅槃狀態也是假的?”
青莽愣了一下道。
“曆儘世間諸般之苦歸來成佛是假,但是所處的所謂涅槃狀態,乃是真的。”顏山沉吟一下道,“或許,正是因為師兄,恰好處於與涅槃十分相似的狀態,所以才會被他們誤以為是成佛了。”
九歌和青莽聞言鬆了口氣。
此刻,顏山的眉頭卻皺起來,道:“或許師兄在刹那間,真曆儘了世間諸般之苦,還真不奇怪……”
畢竟苦陀寺的菩薩境老僧人,並不是傻子。
難道他們會看不出來?
所以,想來想去後,顏山還是無法確定,師兄到底是不是成佛了。
而在此時。
在苦陀寺外,無數僧人、百姓虔誠而來。
但是,普通的僧人和百姓,卻沒有資格走進苦陀寺,隻能在寺外叩拜。
大殿內外。
不少菩薩境、羅漢境的僧人,皆靜靜盤坐聆聽佛音,參悟佛法……
方丈苦陀所言不差,見佛即見法,見法即見空,諸法性空,即成見佛,物我兩忘,不一不異。
萬法為空,空為萬法。
他們盤坐在那裡,但是見佛,見佛便是見法。
但是,見法也是見空。
雖然封青岩被他們尊為大慈悲佛,但是並沒有多少的僧人見到了佛。
他們隻見到了封青岩。
即使有些僧人見到了佛,卻沒有見到法。
即使有些僧人見到了法,卻沒有見到空。
即使有些僧人見到了空,卻無法化為法。
所以,絕大部分的僧人,到頭來是一場空,什麼都沒有見到,隻見到坐於蓮台的封青岩。
不過,像苦陀方丈、苦難長老、苦慈長老等,不僅見到了佛,也見到了法。
但是諸法卻未性空。
而諸法未性空,即無法成見佛……
而往苦陀寺湧來的僧人越來越多了。
他們都想見一見大慈悲佛,見一見大慈悲佛之法。
雖然此刻天下苦得令人心臟都顫,但是對於不少僧人來說,卻是甜如蜜糖般。他們認為,大慈悲佛身上所彌漫的,世間諸般之苦中,便隱藏著至高的佛法。
倘若徹底參悟,明透了,便有可能成佛。
而短短的數天時間,的確有僧人從世間諸般之苦中破境了,證得或是羅漢或是菩薩果位。
特彆是苦陀寺裡,破境的僧人竟然不少。
這讓顏山愕然不已。
這,也讓顏山想起了,師兄曾經讓上百的琴者破境,難道師兄身上真有讓人說不清的道理?
時間一天天過去。
師兄依然沒有醒來,但身上依舊沒有散發絲毫的死氣。
似乎在苦陀寺的大殿裡,無形間吸收了一些香火後,反而變得更加神聖了。
看起來真猶如一尊佛般。
此刻師兄的麵容,漸漸變得悲苦起來,猶如悲天憫人的佛陀般。
顏山看到真怕有一天,師兄變成了苦陀天的佛了。
這玩笑有些開大了。
不過,也隨著時間的過去。
他發現大殿見外的僧人,漸漸變少了。
不僅是大殿內外的僧人,就連苦陀寺裡的僧人,也漸漸變少了。
特彆是和士(方士)境以上的僧人,一天天在變小。
他們不知道去哪裡了。
顏山好奇之問,便問一直跟著他的苦難長老。但是苦難長老卻沒有說什麼,臉上隻閃過些悲苦之色……
在苦陀寺裡,似乎菩薩境的僧人,基本都是一臉悲苦之色。
所以顏山並沒有看出來。
當顏山見到苦陀寺的僧人,少了幾乎一半後,終於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了,就道:“苦難大師,他們可是去降魔了?”
苦難長老雙手合十點頭。
“快要支撐不住了?”
顏山臉色有些凝重問,因為他發現苦陀寺裡,已經沒剩下幾位菩薩境的老僧人了。
“佛子乃是苦陀天最後的希望。”
苦難長老卻道。
“苦難大師,我並不是什麼佛子,也根本不可能是佛子。”
顏山搖搖頭,雖然他解釋了很多次,但是現在不得不再解釋一次,畢竟苦難長老竟然把他看成苦陀天最後的希望。
此刻他往封青岩所在的大殿走去。
大殿內外的僧人,已經很少很少了,基本都去了西海岸線。但是,他們依然無法頂住魔物的瘋狂攻擊,不知道死了多少僧人,包括菩薩境的僧人。
而方丈苦陀也不在了。
他率領苦陀天的僧人、軍隊,正在死死在守住西海岸線。
這時顏山走進大殿,凝視著彌漫著無窮無儘苦般的封青岩,道:“苦難大師,既然汝等皆言,我師兄乃是曆儘世間諸般之苦歸來救苦救難的大慈悲佛,為何不見為眾生倒駕慈航脫離苦海?也不見鎮壓一切厄難?”
“佛子如何知道,我佛不在為眾生倒駕慈舤?”
苦難長者卻是微笑道,雙手合十朝蓮台上的身子拜下,“佛子又如何知道,我佛不在鎮壓一切厄難?”
“魔物在肆虐苦陀天。”
顏山道。
“其實我佛早已經在倒駕慈航,難道佛子沒有看到?”
苦難長老依然微笑道。
“沒有。”
顏山淡淡道,接著他有些疑惑起來,“苦難大師,為何那些魔物突然瘋狂了?即使有可能死絕,亦要拚得你死我活?他們奪下苦陀天,若是沒有了生靈,又有何用呢?”
“魔亦有劫難。”
苦難長老沉吟一下道。
“魔亦在劫難?”
顏山皺了一下眉頭。
而在此時,卻有一道道並發著佛光的身影來到大殿外,欲要請大慈悲佛前往西海岸線鎮壓諸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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