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擦得油亮的皮鞋急促敲擊在地磚上,節奏淩亂而焦躁。
“現在具體情況如何?感染人數多少?源頭在哪裡?有沒有采取措施!?”
金凱德臉色鐵青,腳步不停,像機關槍一樣連珠炮似地拋出問題。
秘書麵色慘白,額頭沁著冷汗:“各大城市的感染總數,預計已破萬,大多是一周內集中發病。此前無論城內還是周邊,都沒有任何花腐病的跡象。”
他頓了頓,盯著手中電告艱澀道:
“初步懷疑,敵人可能沿用了阿爾泰的空投手法。但這次擴散速度沒那麼快,目前……還在勉強可控範圍。”
“空投?”
金凱德腳步猛然一頓,眯眼盯著他:“覆蓋整個比蒙的空投?”
秘書一愣,遲遲沒敢答。
“真要有這種規模的空投,你們卻毫無察覺,那比蒙的軍情六處不如立刻卷鋪蓋滾蛋!”
金凱德冷聲喝斥,隨即轉身,大步流星走出信托大廈,直奔門口的黑色加長車。
“摩恩那頭的地下工作一點也不比我們少。”
他陰沉著臉,拉開車門,甩身坐進車廂,冷冷吩咐:
“我要去趟大使館直接聯絡總部。你們所有人的眼睛都睜大點,近期所有進入烏爾巴蘭的人類,不管是摩恩人還是奧菲斯人,一律扣押,徹查到底!”
砰!
車門合攏。
加長轎車卷起塵土,疾馳而去。
車廂內,金凱德目光陰鷙,直直盯著前方。
當包括自己在內,比蒙新政府的所有人,都以為狼族拿下阿爾泰後會暫時休養生息、積蓄力量時,敵人便用一記響亮的耳光讓他們清醒過來。
除開形同覆滅的猛獁象族,已經淪陷的豹族,比蒙剩餘的五旗——熊、蛇、鷹、虎、獅,各自的治下城市,儘數出現花腐病病例。
這種規模、這種精準度的地下行動,顯然不可能是如今的狼族能做到的。無需懷疑——幕後必然有摩恩的秘密部隊在推動。
軍情六處早有線報:黑袍宰相當年起家時,親自操刀訓練的一批特工,名為【梅花內衛】。
這些年,黑袍宰相的迅速崛起離不開這支部隊的輔佐。
但聽聞歸聽聞,這還是金凱德第一次領教這群人的厲害。他們的情報網絡或許不及軍情六處鋪陳周全,但在實戰上的素養,絲毫不輸帝國的精英特工。
恐怕早在一個月前,軍情六處和比蒙新政府的目光都投向東部草原上竄動的芬裡爾時,這群內衛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潛入各大城市做準備了。
金凱德咬著下唇,懊悔湧上心頭。
仔細想想就該猜到的,要感染一座城市,空投病屍是最下乘的手段,除了徒增矚目外根本沒有半點好處。
換作是自己,水源、糧倉、牲畜、商品……隱蔽而高效的途徑要多少有多少。
阿爾泰的“天降神罰”從一開始就是顆吸引視線的煙霧彈,這群內衛才是真正的殺招!
齊格飛的目標是整個比蒙。花腐病若向全境蔓延,神血聖殿作為“凱撒”的代言人,將麵臨致命的信仰崩塌——當神罰不再隻降於“褻瀆者”,當祭祀與信徒同病,靠高壓與恐懼維護至今的敬畏將迅速轉為仇恨。
黑袍宰相近乎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冷眼看著這一古老信仰慢慢垮塌。
“這是掘根的手段啊……”
金凱德喃喃自語,腦後的頭皮一陣發麻。
他抬起視線,透過車窗看向遠方山丘上屹立著的凱撒神廟。
直到此刻,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必然的事——
齊格飛,當這個史無前例的魔勇一體的怪物,開始毫無顧忌、不受約束地瘋狂報複,這個世界真的還有東西能製衡他嗎?
我在明,敵在暗。
這場戰爭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有半點獲勝的機會,那位勇者大人就沒想過要給神血聖殿求饒的機會。
“獸神要完了。”
金凱德在心中如此下了定論。
“不能繼續在巴固這幫人身上浪費時間了,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他抽出筆,在顛簸的車廂裡飛快地寫下撤離申請,列出需要總部協助轉移的奧菲斯資產與人才要員名單……
…………
…………
“嘶——”
土黃色的柔光在臉頰上彌漫開來,刺癢伴著隱隱的針紮感,讓格爾德忍不住低聲倒吸涼氣。
等到潰爛的皮膚漸漸愈合結痂,他才長長舒了口氣,抬手拭去額頭的冷汗,朝隔板後的“醫生”感激地說道:
“謝謝,麻煩您了。”
隔板後的人聲音平和:“回去之後多喝水,少吃腥辣,靜養幾日便可痊愈。這件飾物也請收好,對恢複有幫助。”
一枚稻穗與麥穗交叉、中襯鐮刀的徽章被遞了出來。
小西蒙一眼認出那是豐收教會的聖徽——隻是記憶中,原本隻有半邊麥穗,不知何時加上了另一半稻穗。
他無奈笑了笑。這些豐收牧師都是閣下從摩恩南境帶來的,聽說其中不少還是閣下的同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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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治病救人,一邊順便傳教,神經大條地仿佛理所當然……不愧閣下的老鄉啊。
心中暗暗吐槽,小西蒙還是接過聖徽,再次謝過那位田牧,推門走出“診療室”。
幾乎同時,一名滿臉潰瘍的獸人迫不及待地衝進去,聲音嘶啞急切:
“請……請給我一份特效藥!”
隔板後立刻遞出一瓶透明藥劑。獸人仰頭灌下,土黃色的柔光迅速在身上蔓延開來。接著,“醫生”將剛才對小西蒙說過的叮囑原封不動地又複述一遍,隨手遞上一枚聖徽,動作嫻熟而迅速。
整個過程如同流水線作業,看得小西蒙暗自咋舌。
自阿爾泰陷落後,狼族第一時間清空了城中神廟。大殿祭器儘數搬空,蛇人祭司們則被鐵鏈鎖喉,如同罪犯般押解而出,沿街示眾——正如三個月前政變時,他們曾加諸於狼族的羞辱一般,如今報應原數返還。
至於神廟本身,則被改造成了臨時醫院。三十六間狹小的“診療室”分列殿內,格局皆仿造告解室:一塊隔板將醫者與患者分隔開,感染者無法看見田牧施術的情景,也避免了牧師被傳染的風險。
如此安排,不僅穩固了芬裡爾的聲望,也讓豐收女神的聖徽隨著“特效藥”一起深入民心。
格爾德走出神廟,目光掠過那條長龍般的隊伍。病患們一個個踮腳張望,神色焦急。
市政廳每日發放的特效藥數量有限,一旦用儘,剩下的人隻能再熬過一夜,等待明日的施治。
這並非囤積居奇,而是神術的限製。不同於魔法隻要魔力充足便能無休止釋放,神術的使用次數每日是固定的。
不過格爾德心知肚明:即便神術真能無限施展,閣下大概也不會允許花腐病徹底消失……
“小公爵——!”
一個熱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小西蒙循聲望去,就見一個隻到他腰胯高的圃人晃著兩隻鼓鼓囊囊的酒袋走來。
“波波統領。”格爾德迎了上去,笑容帶著一絲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