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他已經掰到輔路,輪胎碾過積雪發出嘎吱聲。
爺爺始終警惕,扒著門把手沒鬆,“哼!我能信你?萬一你趁我吃麵,給鬼子發信號咋整?”
竇逍踩住刹車,轉頭時眼神真誠得能擠出眼淚:“發啥信號啊,我跟鬼子不共戴天!您想啊,我要真想害您,一腳油門兒躥了不就得了~”
見爺爺仍是半信半疑,竇逍磨了磨牙,上激將法。
他眼神示意這家貼著24小時的平價麵館,“您瞧這屋裡燈火通明的,真要有危險,以您的身手直接跑不就得了?怎嘛?您還怕突圍不了?”
爺爺果然中計,小孩子一樣一梗脖,猛地推開車門,“我會怕?!我挖地道的本事可是從老祖宗魯班那兒傳下來的!地底下都能給你整出個三室一廳!給我個縫兒我就能鑽出去!”
掀開麵館棉簾,竇逍才算看清裡頭的光景——卡座坐滿了手邊擱著鑰匙的出租車司機,吧台上趴著倆戴安全帽的工人,空氣中飄著韭菜盒子味兒,電視裡正放著午夜場武打片,拳腳聲混著猜拳吆喝,明擺著一處小型江湖客棧。
他倒是心裡一暖,爺爺卻很怕這些陌生人。
吧台點單,爺爺門神似的杵在竇逍身後,整的他想跟老板娘借手機都沒機會。
“唷!”點完麵和小菜,竇逍誇張一拍腿,“我這手機沒電了,您手機借我給家裡人打個電話要點錢?”
迫不得已,他隻得找了這麼個拙劣的借口。
老板大姐一臉不耐煩,嘮的卻是暖心嗑兒,“咋地啊老弟,出來玩兒錢花冒漾了、上我這騙吃騙喝來了奧?
瞅你造那樣兒吧,還打啥電話啊,不就一頓飯嚒,就當姐請你啦!
這大半夜嘚,你帶著老爺子也不容易,這是你爺還是你姥爺啊?”
“啥爺啊!我能有這麼大的孫子?我是他大哥!”爺爺一聽不樂意了,目光炯炯地強調自己沒多大歲數。
大姐見多識廣,猜出這老頭兒怕是老年癡呆,樂嗬著一邊下單一邊接茬逗悶子,“唷,是嘛,那我也得管你叫大哥唄?”
“你?你得管我叫大兄弟才對勁兒吧?”爺爺眼皮抬落打量老板娘兩眼,精準判斷出人家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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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哈哈樂,當即從大電飯鍋裡撈出個茶葉蛋來,邊嘮嗑邊剝給老爺子吃,“來吧大兄弟,你給指導指導,看看咱這茶蛋正不正宗……”
那邊爺爺被老板娘拖住,竇逍可算是能抽身。
他偷摸溜到離吧台稍遠的一桌,客客氣氣朝一叔叔借手機,趕緊打給司戀。
一邊撥號還得一邊瞄著點兒,生怕被爺爺發現他通風報信,再衝過來給他上一套漢奸刑罰。
不多時,麵湯冒著熱氣上桌。
爺爺見滿屋子歡聲笑語,沒人抓他,也沒誰來盤查出城通行證,終於鬆了警惕。
他瞅見吧台角落的散裝白酒,突然眼睛一亮,到那就接了兩杯。
“來,葫蘆,整兩口。”返回餐桌,他往竇逍麵前一推,辛辣的白酒濺在桌麵上,暈開一小片暖意。
竇逍趕緊擺手:“魯光大哥,我開車呢,不能喝。”
“開車有啥不能喝的?”爺爺眉毛一擰,根本聽不進去,“俺們趕馬車,車老板子哪個不揣兩壺燒刀子?要不零下四十度的黑風口,不靠這個能頂得住?”
他舉著杯子,倔強地往竇逍嘴邊送,“就抿一小口,暖暖身子。喝熱乎了咱好上路……”
“真不行魯光大哥、還有內個、您叫我小竇就成~”竇逍沉浸式扮演著npc。
他這話剛落,門口突然灌進來一串急吼吼的大嗓門:
“爸!”
“爺!”
“爺爺!”
一大幫人浩浩蕩蕩湧進來,簡直像是來掀桌子的,叫嚷聲震得爺爺手腕兒一抖。
“嘖,啥人啊這一幫,咋咋呼呼的。”他瞥了一眼,沒當回事兒,繼續勸酒,“來小竇,咱哥倆乾一個~”
“爸!”四哥裹著半濕的熒光橘外套,噗通跪在地上,抱著爺爺的腿就不撒手,鼻涕糊了老爺子一褲腿:“您咋這麼不聽話呐!說多少遍了不讓單獨出門兒!要不是小竇正好碰上、半道把您撿上車,萬一您走丟到沒人的地方,這半宿半夜的不得、不得、萬一有個好歹,我咋跟我哥他們交代啊……哎呀!”
“行啦你!”連姐薅著四哥後脖領把他拽起來,“彆埋怨爸了,找著了就得,趕緊回家吧,彆耽誤人家做買賣!”
話落,她轉向爺爺,語氣瞬間軟了八度,“爸,咱回家吧?媽還在家等您呐,聽說您一人跑出來了,心臟病都快嚇犯了……”
竇逍見著司戀,也差點當場哭出來。
他忙起身迎向她,左腳拌右腳差點兒摔嘍,滿臉驚慌委屈,“嘿呦喂媳婦兒!你可算來了!我都快要被爺爺整到十八層地獄啦!”
司戀剛見著爺爺安穩坐在那的一瞬,眼睛一下子就潮了,第二眼又見竇逍這頭蓬頭垢麵的慫樣,更是眼淚含眼圈。
她抬手輕點他鼻子底下乾涸的血漬,顫聲問,“你這怎麼弄的啊?你倆半道兒碰上歹徒了?”
竇逍笑得比苦瓜還苦,“啥啊,是爺爺!非說我是漢奸,你都不知道我費多大勁才把他弄上車,這把我揍的呀,我活三十多年都沒挨過這麼多天馬流星拳……”
司戀被他逗笑,無奈地笑,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謝謝你、竇逍……”
“嘖,說什麼呐!行了彆哭了、要不明兒眼睛該腫了、”竇逍溫柔地替她抹去淚珠,又張羅著拽她趕緊去把賬給人結了。
豈料他剛一抬腿,爺爺就一把薅住他,“欸小竇!你上哪去?!”
竇逍都應激了,跟被踩了尾巴的猴兒似的,條件反射地縮脖子抬手,那套拳擊防禦動作標準的唷,泰森見了都得忍不住給他兩肘。
“噗~誒呦嗬嗬、”司戀見狀更是哭笑不得。
這下她是徹底能腦補出爺爺是如何把他這唯一的孫女婿治卑服的了。
也是神了,當初兩人和好,她稀裡糊塗就投降了,連句重話都沒舍得跟這大白猴說。
再搭上四哥,成天到晚嘴毒的跟噴了二斤耗子藥了似的,可是到了iao)也沒舍得讓他這半個兒凍著餓著累著一點兒。
好家夥,時隔多年,爺爺倒是替她報了仇。
司戀都懷疑爺爺是在裝瘋賣傻,就為給這小竇來點教訓,誰叫他之前欺負他們家老疙瘩來著~
“我去結賬啊爺爺!”
“爺啥爺!叫大哥!你不行走!這幫人我都不認得!”
“好好好,魯光大哥,這都是鄉親們呐,咱要合夥轉移的群眾……”
看著爺孫倆互相拉扯,司戀再次後知後覺——
若不是竇逍‘多管閒事’,又怎會剛巧在路上撿到爺爺。
若是換了彆人家的爺爺走失,他定然也會幫忙。
他的善良,就像口鑲著金邊的酸菜缸,明明是副金貴的身子骨,可但凡碰上該伸手接地氣的光景,自會矮下身子往雪堆裡紮,熱心又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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