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楊振與鄧常春的那次私下對話,並無第三人在場。
在楊振身邊所有人當中,除了那晚宴席上伺候酒局的麻克清,還有護衛楊振的祖克祥之外,根本沒人知道楊振曾經私下見過鄧常春。
至於當時楊振私下去見鄧常春說了些什麼,楊振也沒對任何人提起過,除了他們兩個當事人之外,更是沒人知道。
此時此刻,楊振對鄧常春突如其來的另眼相看,以及鄧常春的坦然應對,震驚了眾人的同時,也給楊振以往的種種帶有神秘色彩的預言和預判,補上了一個完美的“解釋”。
儘管楊振對此一句話也沒有解釋過。
但在其他在場之人的心目中,楊振以往種種如有神助般的預言和預判,隨著鄧常春作為“內應”角色浮出水麵,一切都有了完美的解釋。
“歡迎鄧總兵反正歸來!”
“總兵?”
“沒錯,你今日歸來,本都督自當以總兵之位相酬!”
崇禎四年鄧常春在大淩河城率軍督修城防的時候,是山海關前屯衛援軍副將,被迫投降後,一步一步混到了現在的清虜戶部右參政。
這個所謂的戶部右參政,看起來光鮮,但其實是個勞碌命,而且其上還有左參政、滿參政、漢承政、滿承政以及掌管戶部的王公大臣。
說白了,就是一個多少參與決策建議的戶部辦事官僚而已。
這對一個武人來說,看起來地位清高,但其實並不得誌,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內藏反正之心,甚至都讓昔日同僚祖澤潤看出來了。
而他之所以在降清後沒有了兵權,主要是因為他曾是何可綱的部將。
何可綱寧死不肯投降,也使得他的部將在被迫投降之後,長時間得不到信任和重用。
但是鄧常春能出頭,說明他還是有能力的。
既然這樣,那麼給他一個某路總兵的位子,相信他也撐得起來。
這也是楊振為招降他開出的價碼。
當然,這個價碼並不高,甚至根本無法跟當初招降沈誌祥的時候相比。
但是今時畢竟不同往日,而且這個鄧常春手裡的牌也不多,不像當初沈誌祥手下可是有著幾支人馬呢。
對此,鄧常春也是心知肚明。
因為他若歸來,屬於是歸降楊振,而不是歸降朝廷,一個獨當一麵的某路總兵,也算是楊振能開出的最高價碼了。
“都督仗義重諾,對於待罪來歸之人,一向不薄,能歸都督麾下,乃是鄧某福分。”
鄧常春說完這些話,垂手躬身作,幾近於地。
但他顯然並沒當場領受楊振所說的總兵之位。
楊振見狀,若有所思,正想著,就見鄧常春直起身後接著說道:
“隻是眼下卑職無功,不敢領受都督厚賞,其實卑職心裡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楊振一聽這話,先是環視左右,隨即揮手示意衛隊士卒離開。
等他們都走完,室內隻剩下楊珅、張國淦等寥寥數人,楊振對鄧常春說道:
“講來!”
在楊振看來,鄧常春說的沒錯,他寸功未立,隻身歸降,麾下又無兵,就是現在給他一個某一路協守總兵的職位,他實際上也不好乾。
同時楊振也知道,鄧常春所謂的“不情之請”,其實也是對自己的一個試探。
楊振要是答應了,那表明楊振確實仗義重諾,確實信任他這個來歸之人。若是找理由拒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卑職現在,隻身來歸,其實於都督用處不大,所以卑職建議都督,不如仍放卑職回去,在——清虜那邊充當都督的內應,有朝一日都督進軍盛京,卑職必為都督立功,到時盛京既下,都督再授卑職總兵之位,不僅卑職甘之如飴,都督也能安撫人心。”
鄧常春這個話,倒也有些道理。
楊振點了點頭,問道:
“碩托、覺羅伊圖、星內被我扣留,在這種情況之下你若回去,就不怕多爾袞起了疑心,看出端倪?一旦起疑,不僅你的謀劃要失敗,你的性命恐怕也難保了。”
楊振的話還是很中肯的。
目前情況下,如果鄧常春真心反正,那麼對他最有利的,莫過於借著碩托等人被扣留的機會,順勢留在金海鎮。
這樣一來,盛京那邊沒人知道真實情況,他在盛京那邊的家人與舊部,也就不會被清算。這是最有利的選擇。
當然,如果他並非真心反正,那可就另說了。
真要如此,反倒是借口回去做內應,實則是為了脫身北歸,對他最有利了。
這就需要楊振憑借對人心人性的認知,自己進行甄彆與判斷了。
他正琢磨著,就聽見鄧常春回答道:
“卑職待罪之身,照理十多年前就該坦然赴死。隻因一時偷生,苟且至今,此番得此良機,若不能如張存仁之輩一般立功歸來,卑職有何顏麵立於都督帳下?卑職寧肯死於多爾袞之手,也不願今昔同僚呼我為三姓家奴!”
鄧常春說完這些話,對著楊振單膝跪在了地上,然後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