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沉。
儘管殘陽仍掛於低垂的穹頂之上,街道上也不時傳來百姓們熱切的討論聲,但皇城以東的信王府卻一片冷寂,府中宮娥內侍大氣也不敢喘,以免觸怒在府中"幽禁"的信王由檢。
自四月三十,天子於兗州城外全殲白蓮叛軍的消息傳回京師之後,謀求"監國"無果的信王便因身體有恙,於府中閉門謝客。
為了防止外人"打擾"信王休養,少監曹化淳經由莊妃娘娘允準,還專門從錦衣衛中挑選了百十名番子,於信王府中駐紮。
越過雕梁畫棟的遊廊和表情陰冷的番子們,人跡罕至的信王府後宅更是一片陰森,隨風響起的草木聲令人不寒而栗。
行至房門緊閉的書房中,淩亂的環境中僅在桌案處點燃了幾支陰冷的燭火,氣氛很是壓抑。
或許是精神壓力過大,許久不曾得到過充足休息的緣故,前些時日還意氣風發的少年信王此刻卻滿臉憔悴,雙眼中布滿血絲,眼袋烏黑沉重。
"這都幾天了,為何還沒有消息傳回..."
半晌,滿臉驚憂的信王於案牘後起身,於幽靜的書房中來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詞。
已經整整五天的時間過去了,但作為他貼身大伴的王承恩仍是杳無音信,生死未卜。
如若是往常時候,他作為天子幼弟,自是不會將區區"家奴"的性命放在心上,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茶飯不思。
但今日不同往日,王承恩的下場,極有可能暗示著朝廷對自己的"懲處"力度,他怎能無動於衷?
"殿下,殿下.."
或許是聽到了信王由檢的低喃聲,幽靜的書房外突然傳來了一道有些急促的呼喝聲,使少年信王猛然停住了腳步,蒼白的麵上湧現了一抹驚喜之色。
"怎麼回事,可是王承恩有消息了?!"
迫不及待的的推開了房門,少年由檢便滿臉急促的朝著來人詢問道,此人瞧上去倒是頗為眼熟,應當是自己王府上的"老人"了。
"呃,"頓了頓身子,大口喘著粗氣的內侍便有些驚疑的回稟道"回殿下的話,還不曾聽聞王公公的近況.."
"那你如此慌亂作甚!"聞言,信王由檢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隨後就語氣不善的訓斥道。
這些毛毛躁躁的下人,既沒有王承恩用著順手,也不似王承恩那般"善解人意",實在愚笨的很。
"回殿下的話,是宮中來的消息.."
猶豫片刻,書房中的內侍終是硬著頭皮,朝著眼前性情大變的信王低喃道並小心翼翼的觀瞧著信王臉上的表情,以免為自己惹來無妄之災。
"宮中的消息?我那皇嫂要生了?"
聽聞是宮中傳出的消息,信王雖是產生了些許興趣,但仍不忘壓低聲音,沒好氣的嘟囔了一句。
在他的印象中,他那位居住在坤寧宮中的皇嫂雖然不善言辭,但性格還算溫柔寬厚,每次見麵的時候,都會對他溫聲細語,常有賞賜。
但這一次,自己的皇嫂卻是"心狠手辣",半點情麵都不講,不僅將自己"幽禁"在信王府中,還派了百十名錦衣衛番子輪番看管。
接連多日的提心吊膽,已然令這位心智不算成熟的信王下意識忘卻了內心不足為外人道也的野望,隻剩下對現狀的不滿和怨恨。
"回稟殿下,剛剛宮中傳出消息,說是皇貴妃娘娘自縊了.."
眼見得信王越說越沒譜,語氣也有些異樣,唯恐其"禍從口出"的內侍趕忙擺了擺手,神色驚恐的低喃道。
這都什麼時候了,自家殿下還敢胡言亂語?
"什麼?皇貴妃自縊了?!"
"不可能!"
一瞬間,信王嘲弄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瞳孔猛地收縮,其不敢置信的低吼聲也是在書房中猛的炸響。
這怎麼可能呢?作為神宗皇帝的寵妃,鄭氏縱然遷居仁壽宮,也是後宮中身份僅次於皇後的顯赫人物,輩分更是高的嚇人。